“是么……不过我倒是很想带你去院子里转转,”纪文耀面上的微笑保持不变,“方便赏个脸吗?”
他推着轮椅的辅助轮,一点点地挪向了展望。
见他过来,展望赶忙从床上又蹦了下来,跑到了纪文耀的身边,帮纪文耀把住了轮椅的扶手。
“行,那我推你出去溜一圈,”他点头应许,“其实我也对纪涵的家挺感兴趣的,毕竟我是他的……老同学嘛。”
他嘿嘿笑了一声,似乎被自己口中的“老同学”这个词给逗笑了。
纪文耀点头致谢:“那就麻烦你了。”
“不碍事。”
展望推着他出了门。
因着坐在轮椅上的缘故,纪文耀并不能自己下楼梯,在家中上下楼时必须有佣人在一旁帮忙。
展望把纪文耀推到楼梯附近时,便看见个青年模样的男佣人在一旁候着了。
纪文耀看了展望一眼,礼貌道:“那就麻烦小望哥哥抱我一下了,让佣人先把轮椅搬下去。”
他这声“小望哥哥”喊得又酥又柔,听着跟撒娇似的,让展望顿时骨头都酥了。
纪文耀和过去的纪涵长得相肖,对方那柔弱的模样让展望一时产生了自己现在面对的人就是以前的纪涵的错觉。
想着对方年纪比自己小,展望的心中又涌现出了点长兄情节。
他家里虽然摆着个苏妄,可苏妄一向跟他不对付,展望说的一概不听,也从不肯向他示弱,倔得跟头牛似的。
“好,”展望小心翼翼地将纪文耀从轮椅上打横抱了起来,“那你要抓紧我哦。”
纪文耀点点头,伸出手,勾住了展望的脖颈。
展望的右手上有当年被纪涵找人打断右手腕后留下的旧伤,这会儿一抱纪文耀,手腕上受到来自体重的压迫,登时疼得展望皱紧了眉。
纪文耀没有留意到展望手上的伤,只是见展望眉头紧锁,他凑近了展望,柔声问道:“我是不是太沉了?”
“没,”展望连忙否认,“是我平常锻炼太少。”
他沉了口气,抱着纪文耀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楼梯。
纪文耀心中一暗:如果他现在使诈,让展望从楼梯上摔下去,对方是不是会和自己一样,也成个残废呢?
臆想了一下展望痛苦的神情,他便感到了一股扭曲的快意。
凭什么只有他不幸?
纪文耀阴暗地想着。
展望慢慢吞吞地把纪文耀抱下楼梯后已是满头大汗了,他喘了口气,忍不住缅怀了一下过去。
他以前可是敢和十几个霸凌纪涵的混混大打出手的狠人呢。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纪文耀让佣人给展望递了条毛巾。
展望胡乱地擦了一下额间的汗水,朝纪文耀笑了一下:“谢谢。”
他笑得过于灿烂,让纪文耀只觉刺眼至极。
展望这么一擦,倒是把额头给露了出来。
纪文耀这才发现,对方的额间有一处惹眼的伤疤。那道伤痕之前被展望用刘海遮住了,因此纪文耀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小望哥哥,你头上的伤……?”纪文耀低声问道。
展望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毛巾遮住了自己的伤痕。
“这个是以前和别人打架留下的,”他含糊其辞,“虽然有点丑,不过不碍事,别在意。”
纪文耀“咦”了一声,困惑道:“小望哥哥这么温柔的人居然会和别人打架?是他们招惹了你么。”
“没有,”展望又擦了一把额头,“是为了你哥和别人打过架,他被家里认回去以前经常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我为了保护他,跟别人打过几次……”
纪文耀听着他絮叨。
说着说着,展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虽然打到最后,基本上都是我被撂倒了,不过成效还是有的,至少我在的时候没人敢欺负他了。”
纪文耀听母亲讲过纪涵被带回纪家给他配型前的事,对方和母亲口中的“贱`人”一起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
他的母亲刻薄地嘲笑着纪涵的生母:
那个女人在知道自己只是父亲豢`养的情妇而非真爱后便发了疯,似乎精神出了问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没有父亲、母亲又是个疯子……
这样的纪涵在落后而保守的小镇上会遭到什么样的非议和欺辱,纪文耀不用思考也能知道。
纪文耀觉得纪涵活该受苦。
可现在。
他却知道,在纪涵最无助的时候,对方的身边还有个展望。
还有个温柔的、愿意为纪涵付出一切的保护伞。
纪文耀感到了嫉妒。
凭什么?
本就是个杂种的纪涵不仅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而且身边还有个真心待他的人。
而他在最绝望的时候,身边却一无所有。
失去了双腿的他被利益至上的家族摒弃了,失去了所有,而纪涵却名利双收。
纪文耀的心中越发疯狂。
·
把纪文耀放回轮椅上坐着后,展望便推着他在宅院的花园里一边转悠,一边闲聊着。
虽然纪涵对展望说,自己这些年在纪家过得并不好,但展望并不知道对方被带回纪家是为了给纪文耀配型,只当纪家找回纪涵是为了让对方帮助残疾的纪文耀管理纪家。
展望不知道纪文耀心中对纪涵的仇恨。
他被纪文耀的伪装所蒙骗,还以为纪文耀是个温柔礼貌的小少爷,虽然和兄长并非一母同胞,但却对纪涵孺慕得很。
误将纪文耀认作好孩子的展望对纪文耀的问话有问必答,甚至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对方说着自己与纪涵曾经的回忆。
他没有告诉纪文耀,纪涵现在对他的憎恶。
展望刻意地想维持纪涵在对方心中的兄长地位,让纪文耀能继续憧憬纪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