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楼岚会些中医的按压止血等手段,郝医生没有吭声,只是给了两个学生一个眼神,而后默默给楼岚安排了更需要他发挥作用的工作。
七三年的华国,还处于文化动/荡的年代,别说中医了,现在外面的人早已吓得连个古人传承下来的成语都不敢轻易使用,若是必须,都得斟酌千百遍才敢小心翼翼地用。
似楼岚这样掌握着一手中医医术,却从未显露过的人,大有人在。
若不是这次意外,怕是他也不会用。
郝医生本身就是为了躲避那些事才走了路子申调来边疆铁路队的,自然最清楚其中的无奈。同样,也正因清楚,对楼岚的赞赏更甚。
伤员的情况真的很糟糕,两位跟着学习的小医生哪里看见过这样的,好几次都差点儿吐出来。可现在没有时间给他们适应,所以在郝医生的呵斥下,两人硬着头皮把反胃的酸涩咽了回去,含泪努力集中注意力对伤员进行能力范围内最大的抢救。
说来话短,只因众人都在争分夺秒。可惜这里正处于戈壁深处,距离最近的绿洲城镇尚且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一直到三个多小时后,才有最近的部队率先派来援救队。六个小时后,远城方向的医护队携带医疗资源顺利抵达,接手了所有重症伤患,并陆续将伤患转移过去。
从事情发生,到伤患转移离开,已经过去了足足六个多小时。高强度的援救工作掏空了所有人的精力。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有时间去回忆,去后怕。
楼岚也少有的浑身汗湿神情倦怠,因为在医疗队抵达之前,为了护住重伤人员丹田处那一口回旋的气,楼岚频繁动用内劲。
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种累到眼睫毛沉得抬不起,太阳穴疼得突突直跳的感觉了。
就他这样都算是好的,郝医生还好说,强提着一口气等到医护队抵达后交接完毕才一屁股坐到地上。
另外两个人早就在听见外面的人喊医护救援队来了的时候眼睛一翻,噗通昏倒在地,差点被医护救援队当成另外两名需要抢救的病患一起给抬走。
队上也理解他们的情况,立即安排他们回毡房休息。
拒绝了两位同事要把他抬回去的举动,楼岚让他们去抬其他人――除了楼岚,铁路队民兵队牧民们也都有人来队医这里帮忙。
自行走回去,几乎倒床的瞬间,楼岚就坠入了昏睡中。
睡之前,不知为何,忽然有种通透的顿悟感。
或许很多人都会在看到、听到、遭遇到与同种族相关的重大事故时,都会产生这样的通透明悟――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把握眼前的一切,过好人生的每一天,珍惜身边还能珍惜的每一个人。
他忽然就想安茴了,想问她一句,自己是否符合她对灵魂伴侣的标准。
要是及不上标准,那及格线有没有搭上边儿?不行他再努力努力试试?
也想人到中年陷入催婚行列的老妈赵淑娴同志,想说您的老儿子正在努力着呢,可别再催着去相看谁谁谁家的妹子闺女侄女外甥女了.......
已经陷入深度昏睡中的楼岚并不知晓,就在自己昏睡后半小时不到,他睡过去之前还在想着要问一问的对象裹挟着满身风沙跳下马,在民兵询问后被带到了他所在的毡房里。
离开民兵队后,楼岚依旧与阿布拉江等人交好,有空的时候往日的“草原四侠客”依旧会骑着马背着木仓揣着马/刀大笑着冲向草地祸害一众小动物。
恰好遇到安茴的就是买买提,曾经在月牙湖的篝火晚会上见过。虽然对汉人的长相有些抓瞎,可这位女同志是好兄弟介绍的好朋友,买买提三人还是很有印象的。
得知安茴是听到瓦/斯/爆/炸事故的新闻后担心楼岚,所以才火急火燎穿过沙漠戈壁赶过来的,买买提对安茴的好感直接飙升,报告了小队长后就直接带着安茴去了楼岚所在的毡房。
等把人领进去后,自己才转身去跟铁路队那边的队长补报告。
虽然早在刚才就从买买提口中得知楼岚没事,事发时他在中间往外的路段,只是受到些许余波冲撞,并没有受伤,只是在事后的援救工作中累坏了。
可在看见睡得仿佛没有呼吸的楼岚时,安茴还是忍不住心头狂跳,顾不得许多,第一时间疾步上前,单膝跪地伸手去探他的呼吸。
明明一个呼吸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几百年。
当指尖感受到平缓的微风拂过,安茴终于一个哽咽,泪如泉涌。
怕吵到他,安茴另一只手用力捂住嘴,只是有意识地克制呼吸的力道与节奏。
缓了半晌,安茴失了平日的淡定从容,像个粗野妇人一般,随手扯着衣袖往脸上糊乱抹了抹,抹得脸上生疼也不毫不在乎,只是又细细地去感受楼岚胸口的起伏,鼻翼间的呼吸。
不知多久后,持续有力的起伏呼吸让安茴慢慢找回安全感,迟疑一瞬,终于无声地、轻轻地、小心翼翼侧着脸,将耳朵虚虚贴到带着男人汗湿味道的胸膛上。
此时此刻,男人胸膛里沉稳的心脏跳动声,成了她耳中能听到的世界上最美好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