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不瞒尚宫,这次选秀,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府尹硬拉过来凑数的。”伶仃说完红了眼,捂着脸哭了起来:“结果一进宫就碰见这么档子事儿,兴许是老天在提醒我,我这等商户身份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上一世在皇宫中的摸爬滚打练出的本事,这一世使出来竟不费吹灰之力。
薄尚宫看伶仃哭成这样,寻思着她是被落水吓坏了。刚刚看她宠辱不惊的样子,还以为是个狠角色,如今看来,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主,在后宫也成不了什么事。这样想着便站起身来,对香兰说道:“先照顾好贵人,一切待明早我去回了差后再说。”说完又扫了一眼正抱头痛哭的伶仃,转身走了。
尚宫走了,屋内的人折腾了一天也累了,又安慰了伶仃几句就散了。
“香兰,我没事了。你也去睡吧!”
香兰麻利的抱起一床被子放到地上:“姑娘,我在这里打地铺,我觉死,您要有事儿就大声喊我。”说完羞赧的笑了笑:“要是打呼噜,姑娘就踢我一脚。”
是了,是上一世的香兰,在她出事的那一晚,也对她说了这样的话。
伶仃轻声笑了:“香兰,你扶我去窗边透口气好吗?我有点憋闷。”
香兰赶紧走过去,扶起伶仃,怕她着凉,为她披了一床薄被子。伶仃推开窗,皓月当空,白雪皑皑,不知哪里传来几声犬吠,片刻又归于平静,一片安宁。京城的雪下的这样温柔,前生的她总会在下雪的时候亲手做一件精致的披风,总会去喂那只独行的老猫,也总会下雪的时候泡一杯热茶想他。再次见到这样的雪,竟是隔了整整一生。
伶仃立在窗前,看着这样的如诗画卷,想起她和德阳死的那天,雪下的比这还要大,德阳坐在游思行的旁边,游思行不着痕迹的避开她,是那棵稻草吧?压垮了德阳,让她放弃家国安危泪流满面义无反顾的冲向狼群..狼群撕咬着她,她的血喷射到自己的脸上,但她却笑着….这比伶仃自己死还要痛。伶仃想到这里,泪更加汹涌。德阳,德阳,大好年华的德阳,鲜衣怒马的德阳…这一切让伶仃痛彻心扉。
“姑娘..”一方帕子怯怯的递过来,在她面前抖了一抖。
伶仃转身接过帕子,看着香兰真诚的脸,突然抱住她,哽咽出声:“香兰…谢谢你…”
香兰哪里被人这样敬过,僵硬着身子站在那,但心里暖暖的。她这样的下等丫头在宫里,不被主子打骂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有人会对自己说谢谢。香兰迟疑的伸出手,在伶仃的背上拍了拍。
“姑娘,香兰知道姑娘在宫外过了选秀那么多关,今日出现这样的意外属实是难接受..但我额娘曾说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姑娘看着就是有福之人。”香兰这样宽慰她,又转而喃喃自语:”这么冷的天,池子怎么就没结冰呢?”
是呀!怎么就没结冰呢?伶仃仔细回忆了前世,进宫前大家都知道她与德阳长公主要好。进宫那一日,苏夫人邀她去池边,池子结着冰,看起来很安全。正说着话,苏夫人突然推了她。幸而慕容云澜路过,听过呼救声去救了她。虽然来得及时,人无大碍,但终究是变成了一只落汤鸡,待换完衣裳,初选已经结束了。
那一日也是薄尚宫来看她,她哭着求薄尚宫再给她一次机会。但第二日,一旨宫文下来,她变成了尚仪局的女官,从六品。可以与练溪川近一些,在她看来足以。前世与今生,如今看来,有些东西却是不一样了。
伶仃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香兰,用帕子擦了擦鼻子:“香兰,今日是谁救了我?”
“奴婢不在现场,听说是慕容大人路过救了姑娘。”
慕容云澜…今生也是他…伶仃苦笑了一下。
前一世的慕容云澜,站在一棵桂花树下等她,手捧一幅长卷:“伶仃,你不要进宫。留在宫外等我娶你过门。”那副长卷,是他为伶仃临摹的春日仕女图,卷上无边的春色铺天盖地,仔细看,一间商铺的窗格子里,一个少女倚窗而坐,仰头望着窗外的桂花微笑。
伶仃抚开面上的桂花瓣,对慕容云澜粲然一笑:“慕容大人,伶仃无福消受您的厚爱。抱歉了。”
慕容云澜低头苦笑,欲缓缓的收回那幅画卷,却被伶仃一把拉住,眼睛直盯盯的看向他:“这幅画小女十分喜欢,不如大人送给小女。”说罢拿过那幅画卷,塞进袖子里。转身离开,再也不看慕容云澜一眼。
即便她这样伤人,在她落水以后,慕容云澜还是救了他,并且用尽一生护着她。
到底是缘分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