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回去吧.”而今已是三更天,练溪川在小树林不停的走.他而今除了早朝是按时上,其他一切都没有了规律.有时用着膳,想睡了,推开面前的餐具趴在桌上就睡,甚至都等不到走上床上;有时睡着睡着,坐起来,披着衣裳就向外走,一走就是几个时辰;有时练功夫,练着练着,扔下剑进门就去看书.
他轻减了许多.从前有些魁梧的人,眼下看着竟有些弱不禁风.
从前就话少,而今几乎不开口说话了.
愈发的狠戾,用了三日,扳倒了白慕.从前收集的褶子罪状和证据,摆了满满一屋子.把太后送到京郊别院颐养天年.白锦容彻底成了摆设.
做完这些事,他好像忽然变得无所事事.又睡了三日.那日深夜,他坐起身.一言不发向外走,早春的深夜透着寒凉,但他似乎感受不到.他闷着头一直走,走到园子里那片荷塘.离荷花开,还有那么几个月.他突然想起她脱下鞋挽起裤管去摘一朵荷花.她喜欢荷花.我要做一支荷.
练溪川想到这里,突然倾身跳了进去!池塘里的水冰冷刺骨,他瞬间没有了知觉.甚至把头向下沉,让水迅速的灌进自己的口中鼻中...他感觉到生命迅速的从身体流逝.他笑了笑,她喜欢荷,从此自己就是一支荷.若她的魂魄还愿回到这里,会看到他在这里等她,为她盛开.
钱无为的叫声从他的耳边消失,我是一支荷.
有些人走了,你会想念她;有些人走了,你也不想苟且活着了.
........
练溪川睁开眼,看到周围的风,是的,他看见了风:“我是一支荷,从此只守在这里,等着你经过,为你盛开.”
.......
钱无为跪在他的床边为他换帕子,他的胸腔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太医说如果养不好,可能就落下病根了.他一直在不停的说话,钱无为听着那些话几度落下泪来.
练溪川彻底清醒,已是十日后.
伶仃和德阳的尸首用鲜冰存着,运回了京城.詹青云掀开木板看了看,觉得自己的眼睛被什么戳到了一般,负罪感又深了一层,如果那日不放她走...
练溪川在屋内,闻到了狼的味道,他坐起身来,问钱无为:“她回来了?”
钱无为点了点头.
练溪川眼睛红了,朕要接她回家.他下了床鞋都没穿就向院中走,钱无为不敢拦她.一会儿还不知会有怎样的痛彻心扉.
“打开.”他看着那个黑色的长棺,命令詹青云打开.詹青云踯躅了半晌,缓缓伸出手,打开了长棺.练溪川看到伶仃躺在里面,一片狼藉,面目全非,死无全尸.他的手抖着,去摸她.
伶仃,我的伶仃.
我俩好,我俩好,我俩结交定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伶仃,我的伶仃.
你痛吗?我痛.仿佛是咬在我的身上,削骨之痛,剜心之痛,此刻都痛在了我的身上.
练溪川的泪模糊了双眼,他终于出声恸哭:“伶仃!”头靠在长棺上,整个人抖的像塞外狂风中的雪.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话:“抬进去吧!朕与她单独呆会儿.”
寂静的永明殿空无一人,练溪川的眼一刻没离开过伶仃的尸首.让我最后看你一眼吧?记住你离开时的样子,否则到了阴间,不一定能认出你.他一点点看她,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拧了帕子一点点为她擦拭.她的眼已经没有了,眉只剩了半边;她的脸面如满月,总是微微笑着;她的耳后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她自己都不清楚,他每次吻那个梨涡,她都会颤抖...她的耳只剩了半只,连着脖颈的地方....没有那个梨涡....
练溪川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没有那个梨涡!
再向下,是她的身体,辨不出真伪.天衣无缝.除了那个梨涡.
他突然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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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在一片花海中,一个小女娃躺在地上耍赖,她头上绑着两个小圆球,像极了神话里的小哪吒.一张满月一样的圆脸圆鼓鼓气囊囊,大眼睛溜溜的转:“花花不走.”
“你在耍赖我告诉你干娘啊!”云儿拿她没有办法,只能用干娘吓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