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的长桥对面,连接着一处耸立的悬崖,悬崖之上,矗立着一座残破陈旧的教堂。
作为一个出生在神代尾巴上的圆桌骑士,加拉哈德很快就辨认出,这里是一处特地用魔术(也许是魔法)隐藏起来的大型秘境。
冰冷而柔和的雪花随风而落,飘到加拉哈德肩上,很快就积起了薄薄一层残雪。脚下的木桥虽然踩上去吱嘎作响,但意外结实。四周意外的安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就只有北风刮过树梢的声音。
自从降落到旧世界以后,随时随地都能听见的喘息与低吼几乎全然不见。
这让加拉哈德有些欣慰,也有些不安。
“这里和我上次来的时候相比,又变动了不少,难道是重新画了吗?”
爱西丝喃喃着往前走,忽然发现背后小尾巴的声音消失了,回头一看,才发现紫发的青年骑士正趴在长桥的藤索上看得入迷。在感应到她的视线后,又像偷吃东西被发现的小孩一样涨红着脸直起身,一路小跑着跟上。
到底是孩子一样的心性。
爱西丝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涌出一股复杂的感受。
“那个,爱西丝前辈,我在观察环境。”加拉哈德挠了挠头,紫色的柔软头发刺刺地炸起来,“这里,还有这里,”
他指了指桥下,长桥左下方似乎是一个村镇,房屋外面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摆着不少红色的球体,在风中微微颤动着。一群长着鸟嘴,身披鸟羽,看起来完全就是人形乌鸦的居民们懒洋洋地趴在冰雪下露出的暗红泥土上,时不时把那些看起来有点恶心的东西塞进嘴里。
而在那个建立在冰封平台小村庄的更下方,则诡异地在冰面上开满了鲜花。浅色的鲜花映衬着雪光,簇拥着一座小小的墓碑,巨大的雪狼身躯在冰棱之后若隐若现,令人心生畏惧。
长桥右下方则是大片大片盘根错节的树木枝条,头戴鹿角盔,手执大弓或利斧的壮硕猎人各自埋伏在角落处,随时准备对大树枝上方溜达下来的冒失鬼进行致命攻击。
而在他们过来的长桥后方,深而绵软的白雪覆盖了正片山坡,地上三两栖息的雪狼四肢松散,唯有在提灯巡逻的士兵们走过时才偶尔抬起头望上两眼。
而那些幽魂般无声走过的士兵,则像极了法兰森林里那群榆木脑袋。
从各个地方汇聚而来的各种各样的人共同居住在这幅画中,势力范围看似犬牙交错,却又保持着一种奇怪的默契。
爱西丝颇为感慨地静静驻足了一会儿,过往与现实于此刻交织。
“因为这里……才是所有受歧视、受侮辱的禁忌者们真正的栖身之地,也是黑暗时代所有生物的庇护所啊。”
……
感慨归感慨,爱西丝也没有因为艾雷德尔苍凉又寂静的景色耽误了寻找油画管理者的脚步,不过,在她走进教堂,正准备点燃篝火的时候,却遇见了一个此生以为绝不会再见的人物。
咔哒——
咔哒——
单调而冰冷的短促声音在地板上敲击着,暗淡烛光将恐怖的巨大影子倒映在墙面,加拉哈德警惕地握着红柄剑,却看见爱西丝带着三分惊诧、三分激动地迎了上去。
“白蜘蛛?!”
“啊?”
赤·裸着上身,下身却全然属于蜘蛛形象的防火女楞了一下,随即便被兴兴冲冲迎上来的薪王攥住了肩膀。加拉哈德保持了圆桌骑士的高洁风范,自动坐到了教堂门口。
“白蜘蛛,你还记得我吗?在病村的时候,我向克拉格和克拉娜学过咒术和火焰魔法啊。”
“你是……”盲眼的白发防火女伸出干瘦的手指,在爱西丝光洁的脸上游走,“那个时候闯进来的不死人?”
“是。”
爱西丝稳了稳心神,才重新开口。
“白蜘蛛,你们之前不是在病村吗?为什么又到了这里?”
白发的防火女脸上残留的喜悦尚未淡去,就又被阴云般的哀伤所笼罩。
“因为我们是自己来到亚诺尔隆德的。”白蜘蛛说,“当年你提醒我们之后,克拉格就决定带我离开病村,本来我并不愿意舍弃篝火,但是克拉格和克拉娜打晕了我,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亚诺尔隆德。”
“暗月之神葛温德林接待了我们,并且把我们安顿在了这里。但是你传火之后,火焰又再度微弱,克拉娜,还有克拉格就离开了这里,前往初始火炉。而我,则留下来,作为防火女看护这里的营火。”
“我们曾经造成了那样的灾难,让大量无辜的人死于非命,到最后还能光明正大地走进火炉里,像个英雄那样死去,真是个连做梦也不敢梦到的结局啊。不过,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还活着的人总是要向前看,来,让我把你的原素瓶灌满吧?”
“克拉格、克拉娜……”短促喉音在口中一闪而逝,爱西丝淡淡拨开了白蜘蛛伸过来的手,“你忘记了?我已经没有原素瓶可以用了。”
那个淡绿色的玻璃瓶乃是防火女死后的灵魂所化,是为不死人的宝物,但作为天生与初火相连的薪王,元素已然不再有效用。
“是啊,我忘记了。”
白蜘蛛怅惘地说,随后垂下双手,爱西丝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来说点别的吧,比如……怎样在初始之火熄灭后让所有人度过黑暗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