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逃离该隐赫斯特的原因是什么……好像是逃婚来着?”
爱西丝眼神迷离地随口说着,余音袅袅悠长,至今仍回荡在罗玛尼·阿基曼的耳边。
万万没有想到,逃婚这么罗曼蒂克的事,竟然会落到爱西丝身上。更万万没有想到,当年竟然是他带着爱西丝一起逃跑。
不过,也许当年爱西丝并不是拉着他逃跑,而是随意找了一个公爵或其他什么贵族代替,在这个梦境里,他只是恰巧替代了那个人的位置而已。
某个粉毛青年一面在心里疯狂念叨着“这只是个梦,不是真的”,一面又无法自控地脱下华丽的贵族装束,扮成马夫的样子从马厩里偷偷牵出两匹骏马。
牧羊养马应该是他们家刻在DNA的祖传技能,因此他很容易就安抚了那两匹见到陌生人而有些焦躁不安的坐骑。
一大一小裹着斗篷的身影飘然而至,手中提灯发出暖洋洋的黄光,掩藏在斗篷下的面容在他开口招呼之前摆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就像当时此一次在帷幕后碰面般。
“想不到你还真有勇气,我还以为你会吓到给安娜丽丝去告密呢。”
伊芙琳随手把头上的风帽掀了下来,放肆而轻狂地打量着他。华丽的宝石首饰消失不见,别着鲜花的王冠不翼而飞,酒红色的拖地鲸骨长裙更是替换成了一套男女皆宜的轻便猎装,从骨子里透出的凛凛英气在她腰间悬挂的双刀和□□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像第一次在亚楠小诊所见到她一样。
没错,伊芙琳从来就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哪怕失去记忆,她也是在天上搏击长空的金雕。
罗玛尼暗暗想着,顺手将提灯挂在了马鞍上的钩子。
“你这么偷偷溜出来,就不怕他们过来抓你吗?”
“抓我?”伊芙琳得意洋洋地甩了一把头发,露出一个带着满满孩子气的恶作剧笑容,“嘿,他们哪里有哪个本事抓我?我用魔法迷惑了那个老不死派到我身边的侍女,把她打扮成我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他们是看不出来区别的。”
“看,这是我拿到的通行证,可以通过该隐赫斯特城堡的大门。我观察过了,一般在这种宴会,都有不少人喝醉休息在城堡里,那些随行的侍从就会回去报信,这时候,我们只要说是亚楠领主派回去传信的家伙就行了。”
她得意洋洋地亮出一块银光闪闪的东西,在马背上伸手扶了一把青年。
“小心,别摔下来了,你会骑马吧?”
……
肢体相触的那瞬间,罗玛尼几乎忘记了这只是个梦境,胸膛里的心激烈跳动起来,一时有些无法自拔。
那样甜蜜中带着丝丝酸涩的感觉……是世人所说的“爱”吗?不同于他和员工们相处的平淡如水,不同于和梅林互相贫嘴加嫌弃的日常,更不同于蕴藏在莱昂纳多帮忙中的温暖,这样属于凡人的情感……
是他刻意取在名字里的“罗曼蒂克”啊。
曾几何时,连一丝感情都不能有,绝对理智的自己,竟然也能得到这样平凡、却又甘美的情感呢?
他扶住马鞍,正要翻身坐上去,一阵喧闹声隐约随风传来,下意识回头一眼,却看见本该熄灯的城堡此刻灯火通明,点燃的火把如一条长龙般四处游动,照亮了半片夜空。
队伍中似乎有人注意到了马厩的异动,往这边开了两枪。伊芙琳脸色大变,赶在马匹轰然倒下之前,裹挟着玛利亚从马背上翻下来。
“哼,还真是难缠!不过也不算什么,跟我走。”
伊芙琳看上去预谋已久,伸手一捞,便攥着罗玛尼的手腕在马厩后的灌木丛里左转右转,在绿叶和树枝的掩护下,他们悄悄抛出马厩,在曲折复杂的城堡里找到了另一条通往外界的小径。
“快,走这条路。”
伊芙琳上前,粗暴地拽下锈迹斑斑的铁门,一条陡峭、狭窄、摇摇欲坠的石梯就暴露在了眼前。
年幼的玛利亚自告奋勇地最先下去,灵活的身影很快就越过道道阶梯,在一块相对宽阔的石板上等着他们。现在,就只有两个成年人还堵在这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入口。
四处搜寻的人声已然越来越近,惊动得鸟雀四处乱飞。
“你先下去。”伊芙琳抿了抿唇,“你毕竟是被我拉下水的,只要走掉就没事,安娜丽丝不可能对远方的领主动手。”
“那你呢?我不能抛下你不管。”
罗玛尼回望。
“我也会没事,那个老不死还指望我诞下血之子呢。”
猎装打扮的少女笑了笑,但脸上已然失去了初见的飞扬肆意。
就算不会死,已伊芙琳作为祭品的身份,也一定不会过得多好吧?也许,还会遭到类似刑罚一样的惩戒。
青年沉默地想着,做出了几乎是平生最勇敢的决定。
他一把将伊芙琳推下了梯子,摇摇欲坠的石梯终于在继续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之后崩毁。
“好了,小公主,去更广阔的的天地翱翔吧!”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