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善带王楚碧出了天牢,他出来时骑着马,此刻要带王楚碧回府,自然要共骑。
骑马非易事,王楚碧不会御马,江善身量高,惯用的一匹照夜玉狮也高近八尺。王楚碧拉着缰绳,试了几次,都没能上去。
她一下子就拉不下脸来,甩掉缰绳,站在马边不动,死死盯着他。
江善轻声叹息,掀起绛紫色的官服衣摆,半跪在地上,王楚碧想也不想,踩着他的肩勉强上马,鞋底踩于四爪蟒上。玉狮马对她并不熟悉,嘶鸣了几声,仿佛随时都要飞奔而出,王楚碧吓白了脸,握着缰绳的手被江善轻轻抓住。
他刚被她踩在脚底下,脸上的神情依然愉悦:“公主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性子,咱家也就放心了。”
王楚碧不理他,这没脾气的死太监就像狗皮膏药一样,她打多了,骂累了,总有厌烦的片刻。
江善把她送回了公主府,自己还要先进宫一趟,他从北方赶回来到现在不曾歇息,面上略带疲倦。
江喜喘着大气儿,早一步进宫通报,一个叫福胜的太监候在直城门后,见江善进来,行礼道:“总管。”
福胜是江喜手头下的人,平日里就在宫中,这小子油嘴滑舌,吃得挺开,消息也来得快。
“皇上呢?”江善问他。
福胜领着江善往后宫去,寻到这位光孝皇帝的之时,他还在酣然大睡,身边躺着两个赤身美人儿,散落于地面上的衣裳俱是宫服,想必又是一时兴起,宠幸了两个宫女。
房内点了助情的浓香,混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江善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此时已过未时。他转身出去绕着寝宫走了一圈,身上的味道被风吹散,这回进去,光孝皇帝终于醒了。
人醒之后,他回了正殿,正坐在桌边。皇帝长得很和善,但久浸淫-欲,难免面相浑浊。见到江善,他眼前一亮,招了招手:“爱卿,你来了?坐,来坐,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善规规矩矩行了个半身礼:“刚回来不久。”
“北方灾民的事儿都解决了吧?”皇帝叫他免礼后问道,眼神已然看向桌上的御膳,并不大在乎。
江善心内嗤笑一声,但还是点点头,捡重要的事说:“皇上,咱家将长公主带出来了。”
皇帝这回苦下了脸:“晋宁?不行不行,她狼子野心,想要毒害我这个父皇啊!朕留她一条命,已经是网开一面。”
“陛下英明,宅心仁厚,”江善话音一转,“可是陛下还记得三公主吗?”
皇帝想了一瞬,恍然:“阿蒨?她不是嫁去李氏了?”
“华陵公主——”江善刻意唤了封号,“不日就要与李氏大子回洛阳,若让她知晓自己出嫁后,长姐仍囚于天牢,岂不是寒了她的心?”
“爱卿这么说,也还是不成,万一晋宁又来毒害朕可如何是好?”
“这段时日,咱家自会跟在长公主身边。何况,公主乃是受小人蒙蔽,此番将她关入牢里,她已然知错。”江善眼也不眨道,“谢氏与卫氏才是陛下该担忧的。”
“谢、卫两族而已,不足为惧。”他都把阿蒨嫁到李氏求和了,如今王李共天下,谁能把他从皇位拽下来?皇帝将两个女儿都问了个遍,不得不提起剩下的一位:“阿翊呢?战况如何,何时归朝啊?”
“庆元公主所向披靡,铁蹄所踏之处胡人无不缴械投诚,陛下就在宫中等着捷报吧。”
皇帝这回是真心实意地笑了:“好!阿翊不亏是我女儿,待她回来,朕要好好赏赐她一番。”
光孝皇帝从前也是靠马蹄得来的这个位置,只是如今昏聩多年,也不知那些铁骑之术还剩几多。江善不点破,奉承了几句,将皇帝哄得心满意足,才出宫往公主府去。
王楚碧已经洗沐更衣,婢子们原以为她出不来了,此刻热泪盈盈地给她擦头发。
江善与她隔窗相视,她怀里抱着只褐黄色的小狸奴,还有一只趴在她膝上打呼噜,睡得正熟,王楚碧伸手摸着狸奴的脑袋,下手重了,狸奴龇牙咧嘴发出一声奶叫,跳了下去。
“没良心的。”王楚碧抱怨道。
她长得与王蒨很像,但到底是长姐,王楚碧更成熟些,下巴更尖,鼻子高且眉骨较为深邃,气场与王蒨截然不同,说一句相貌糜艳都不为过,担得起风情万种四字。
江善看了半刻:“公主手脚倒是快,这么快就把两只东西接过来了。”
王楚碧早就看到他了,这会儿她正烦着,张口就骂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奴才来管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