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行坐在二公主府上的园中赏景。江善说完贴补之事,早就走了,二人也没什么交集。
他一?个人在树下的石桌旁,看着府上的小围场,又?想起小山居中后山的那块地?方,不由起了观测之心?。二公主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家中摆设的围场也不是闹着玩儿的,方才她拉弓放箭,射穿的靶子乃是铜柱实木,靶牌更是粗厚的红衫木,也不知方才王翊憋了多大的火气,才将那东西射穿。
园场内,只?有一?个跛足少年站在旁边。
他十分局促地?看着往来的婢子,又?不敢走到李意行附近,更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李意行瞥了卫慎一?眼,面上挂着笑意,却也没有与这少年郎君说话。
他的眼光落向后方的起居小院,房门内外站着一?群平日里伺候的婢女,阿蒨进?去待了很?久,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李意行心?中微嘁,他知道她指不定与两位姐姐哭诉什么呢,又?或是在密谋不知什么玩意儿,没关系,他已经做了万全的打算。
他拿起桌上的甘果,百无聊赖地?剥开,倒没有往嘴里送,而是一?个个整齐摆在盘子里。
闻山在一?旁等?得有些心?焦,又?不敢催促,只?得左顾右盼。
李意行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已过申时,暮色满斜阳,前两日的细雨寒潮好似消退了些,可若是仔细看去,便知晓远处的乌云仍在滚滚而来,天色阴晴割裂,有些可怖。
“要下雨了?”他轻声叹了一?句,对闻山道,“去那边问?一?下夫人吧。”
闻山就等?着他发话,脚下生风溜到院口,问?几位公主何时出来。
婢子进?去通报一?声,王蒨与两位姐姐恰好往外走。
三人看起来面色如常,大公主一?如既往地?冷着脸,妆容妥帖。二公主则换了身宫装,似乎是准备再进?宫一?趟,大概是觉得发髻碍事,不停地?用手往后理。
李意行没有仔细看她们,他的眼神只?落在王蒨身上。
王蒨走在最?后面,眼睛有一?点点泛红,并不严重,这倒是在李意行的预料之内。她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不知是王楚碧和王翊在说什么,总之阿蒨只?是笑着听,跟着她们缓步而出。
王翊放弃与发髻的挣扎,看到卫慎独身站在院外,讶异:“我?说呢,原来把你给忘了呀。”
她连忙唤了个婢子带卫慎去了别院休息,卫慎的腿伤未愈,这会?儿十分固执地?不要别人搀扶。王翊拽着裙角上前与他道:“你在府中待着,等?我?回?来再给你找郎中看看。”
卫慎偏过脸,没理她。
被?人忽视的滋味十分煎熬,他又?年虽小,这会?儿拉不下脸来,变扭地?跟着婢子走了。
李意行起身走到阿蒨身边,王蒨朝他歉意笑道:“让郎君久等?了。”
那边的王翊回?过头来,看着这位妹郎,心?情复杂道:“我?们三人难得聚在一?块儿,聊的有些久。时日不早,你们若有事要办,尽快启程吧。”
李意行握着王蒨的手,一?脸善解人意的模样。
众人各自道别,王楚碧和王翊则要进?宫一?趟。
李意行还要去领官职,王蒨与他上了马车,拿出帕子擦了擦干涩的眼。
他在一?旁看她,忽而道:“夫人回?朝几日,已经哭了多少回?了?”
王蒨本就没想在他面前遮遮掩掩,与梅珍姑姑见面是如此?,与二姐重逢更是如此?。她颔首,低声:“也不是总能回?洛阳的,过几日走了,舍不得她们。”
李意行将她抱在膝上,这些天二人都不曾同房,除了夜里睡一?张床,再无别的亲密之举。他知晓她心?中的苦闷,恨不得替她担一?些,可李意行又?清楚,世上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只?有他而已。
他把自己的掌控欲和爱欲糅杂在一?起,莫说是阿蒨了,连他自己都觉着这份感情太过分裂痛苦。
厢内的王蒨不抗拒他的动作,李意行因此?而品到几分愉悦,他看着二人交握在一?起的十指,缓声与她说:“领官入印之后,就要回?临阳,叔伯邀你我?明晚用膳饯行再走。”
王蒨当然不想去,她巴不得李家人离她越远越好,可这会?儿也只?能咬牙道:“该去的。”
回?朝一?趟,要见她昏聩的父王,还要见李家人,王蒨禁不住想,太傅与太师在前世出了多少力?谋反到底是谁家的主意?
至于父王,她是完全不指望。
要不是为?了给她指婚,父王恐怕已然忘了这个女儿。
王蒨没有陪李意行一?同去,她恐怕是刚才哭得有些久,忍不住头晕,顺道下了马车,就回?了自己府中。
府中仍然一?片空旷,王蒨以前觉着这四处开阔,有衰败寂缭之景,不大吉利,可她太懒了,不想去收拾。如今也不知是否因心?境有了变化,她站在庭院中,只?觉得浑身畅快,心?底隐隐有一?丝紧张和不安,可她又?很?坚定,明白自己必须如此?。
几只?狸奴不懂这些,她们被?霖儿放出来玩耍,这会?儿见王蒨回?来,一?个个扑着想要她抱。
王蒨尝试把三只?狸奴一?起搂在怀里,却低估了银球和圆饼的食量,最?终只?能抱起糊糊,哄着另两只?进?了屋。
外面一?片晚霞欲散,引来乌色风雨,无声推进?。
另一?头,王楚碧和王翊进?了宫中,与之同行的还有梅珍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