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蒨翌日早早起身,站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湖泊,有?些折服于自己的好眠。
当初刚意识到自己的重生,她在李意行身边害怕归害怕,夜里?入寝仍然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她还鄙夷过自己,如今看来未尝不是好事。
乔杏带着人在房内收拾,霖儿从远处一路快步走来,状似惊吓,扒着门沿道?:“世子、世子病重了。”
霖儿会些医术,都用上了病重这般的说辞。
屋内的众人吓得不轻,眼神聚在三公主身上。王蒨原先背对着她们,这会儿也只得慢慢回身朝外走,无奈道?:“怎么回事?去宫里?请个太医来吧。”
她分明是心烦,可那蹙眉不悦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就是担忧了。
下人们自然不希望公主与世子闹矛盾,二人分房睡,那边的闻山只说是世子怕把病气过给公主。
王蒨与霖儿和乔杏一同往李意行睡得厢房去,路上她还怀疑,李意行是不是在使什么手段,可一进屋,见人躺在塌上,青丝缭乱,神志模糊,不由也信了几分。
李意行的面上泛红,不知是因昨夜的一巴掌还是这病,倒也看不出他受了一耳光的痕迹。
王蒨不懂医术,看在眼里只想着他身上必然滚烫,命人喊了闻山来,问道:“昨夜是谁伺候?”
闻山望着公主,支支吾吾道:“没人伺候,世子、世子早早歇下了。”
“昨日都喝药了?”
“服药了,”闻山生怕自己被批办事不利,特意道,“昨日是小的亲自喂的,随后夜里?的药也准时送去了。”
王蒨一听就明白了,没再为难他,微微颔首让闻山退下去,又叫乔杏去书房把她昨夜未看完的书拿过来。
厢房与寝房同样宽敞,只是摆设没那么讲究,屏风后的低架上放着两个细颈长瓶,螺纹坛中插着新荷,香炉是惯有的,点着李意行自己制的香。王蒨卧在一旁的塌上,认真看起了昨夜未解的长卷,婢子见状沏茶奉上,无声退下。
没多久,宫里的太医来了。
听说是李氏长子温病于塌,久久不醒,老太医不敢怠慢,从宫中的软轿里?下来,脚下生风跟着下人进房。三公主坐于塌上,受了他的半礼,放下手里?的书卷道:“张太医不必多礼,先诊脉吧。”
张太医将药匣搁于案上,替李意行仔仔细细诊断,不久,太医面色渐渐松缓,拿出汗巾擦了擦额头,朝王蒨道:“三公主,世子乃是寒气入体才得了温病。温补不可,老夫开些驱寒的方子,切记要按时服用。”
王蒨看了一眼塌上的李意行,追问道:“没有别的大碍吧?”
张太医微微一笑,摇头:“三公主不必担忧,世子非病弱之躯,温病而已,休养几日便好了。”
他只当夫妻二人情深缱绻,王蒨也不想解释,在世人面前总要做足了样子。她等着张太医开完方子,让闻山去抓药,随后才起身送人。
送走张太医,王蒨又回了房内。她重新拿起了书,这一回坐姿没那么端庄,而是褪去了绣鞋躺在美人榻中,檀紫色的长裙罩着双腿,绸缎丝滑的面裙被压在她身下,披帛也斜斜滑落,长长一截堆叠在地上。
她早上随意梳理了发髻,圆润光滑的珍珠别于发中,面庞显得十分秀气婉约。
李意行睁眼时,就看到这样的王蒨。
三公主和往常一样,喜欢蜷缩起身子窝在塌上看书,只是那些书从稀奇古怪的杂谈变成了晦涩难解的史册,也不知她是否看懂了,稍稍咬着唇。
若非那卷史册,李意行还以为二人回到了从前。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薄被滑落,王蒨不由朝他看去,李意行歉意道:“让夫人担心了。”
王蒨合上书:“是有些担心,你总不能就这样死在我府上吧?”
李意行收敛了眉眼,没有接话。
“你昨天夜里?没有喝药,是不是?”王蒨感到无奈,闻山没有盯着李意行喝药,那他就是没有?喝。
昨夜两人不欢而散,她更没有?盯着的道?理,李意行恐怕不止将那碗药倒去哪里了。
他睫羽微颤,果然小声道:“太苦了。”
王蒨被他的娇贵气笑了,忍不住讽刺道:“是啊,你也知道汤药苦涩难以下咽,我没少喝。”
从前亲密无间的二人,如今每一句都成了利刃,伤人而诛心。李意行认真看着她:“阿蒨,我会一件件还给你。”
他微微偏着头,看她的眼神里?果然满是内疚,可是王蒨无法轻信与他,只是观书不语。
午间的药煎好了送来,闻山跟在后头端来了午膳,李意行与王蒨早上都未进食,这会儿案板上送来的是清淡的粥食,至于配菜——还是碧绿青翠的菜叶子。
为了缓解药汁的苦涩,玉瓷色的小碗里?还放满了新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