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宅子里待着,不可乱跑!”柳蕴摸了摸她的脑袋,松了手,转身迈进了贡院的大门,而后在门后,瞧着冬葵乘车回了宅子,才走出来。
宋平水:“接下来做何?”
“回宅子隔壁。”
两人回了宅子的隔壁,与冬葵一墙之隔,墙边有棵海棠树,花已败落,结出鲜红果实。
“随烟?”
宋平水惊呼之间,柳蕴已翻身上树,坐在树干之上,身形掩在了繁茂枝叶和累累果实中。
宋平水摇摇头,进屋去了。
柳蕴往下瞧隔壁院子,冬葵已回来了,喂了马,刷了车,坐在石桌上描字,她不识字,认识的所有字都是柳蕴一笔一划教的,柳蕴为了防止她乱跑,给她布置了三页的描字任务。
她有时候太听话,太乖了,便引得柳蕴恶劣一笑,摘了果子投过去,果子砸到石桌上,惊了冬葵,她瞪圆了眼望过来,捕捉不到人影,犹自背过身描字去了。
柳蕴再不乱投,一是恐不符合冬葵记忆,引起她的恐慌,二是突然忆起自己的身份年纪来了,这番举动幼稚得很,哪里是一个成年男子该做的?
柳蕴掩唇咳了一声,翻身下树去了。一连三日,白日里他倚着树干,低头瞧冬葵在院子里活动,一会儿刺绣,一会儿描红,一会儿翻出那几把大刀,无聊得耍来耍去,偶尔坐石桌边儿掰着手指数时间。
她在等自己回来。
柳蕴意识到这点,已是出贡院的时间了,冬葵早早地起了床,赶着马车来贡院等着。
翰林院编修扮演的试子们纷纷出来,柳蕴同宋平水从后门进去,匆匆从前门出来,冬葵一见柳照就扑了过来,“夫君出来了!”
当年亦是如此,从未说自己等得有多辛苦,柳蕴眸子暗沉,将她拥上马车,宋平水知趣地在车厢外赶车,柳蕴在车厢里将冬葵压在车壁上索取不停。
乡试第二场亦是三天。
柳蕴在树上瞧冬葵,瞧她描字,瞧她在纸上写满了自己的名字,而后作贼心虚似的将纸揉成团,想扔到角落里,又恐发现,索性挖个坑儿埋了。
柳蕴:“……”
原来,当年他考试时,小妻子就这么想他的。
夜间,宋平水终于忍不了了,“你整日挂树上倒也罢了,离得尚且远,她发觉不了,这夜里你偷偷摸摸翻墙进去,若闹出了动静……大人,我掌嘴,您随意!”
柳蕴翻墙进去了,屋里漆黑一片,他即便捅破了所有窗户纸也瞧不见小妻子,正欲冷脸走人,屋里隐隐约约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想必是因想他想得狠,他驻足片刻,再也听不得小妻子的哭声,旋身离开了。
第二场考试结束,柳蕴装作从贡院出来,冬葵甜甜地迎上来,酒窝像沾了蜜,柳蕴二话不说,扯起她走至无人的角落,张口咬了上去,一口犹自不满,连连咬得冬葵身子发软,倒在了他怀里。
及至最后一场开考,冬葵送柳蕴到贡院门口,柳蕴照例嘱咐一番,冬葵却不好好应了,垂着头声若蚊蝇,“夫君,我……可能做不到……”
“什么?”柳蕴皱眉,“大声一些。”
冬葵扬起脸颊,“我总觉着薛暸会趁你在考试时绑我去别处,夫君,他们绑我去的地方好黑……”
话未说完,柳蕴已用力掐上她的肩膀,直恼得双眸发红,脸色铁青,“你当年到底瞒了我多少事!”若不是眼前小妻子已被自己吓得泪花突突地往外冒,他都快要认为小妻子这番失忆是在报复自己了!
“夫君,快松了我,疼。”冬葵眼泪汪汪。
柳蕴抿紧一双薄唇,怒火不息,可又架不住她祈求的可怜神色,到底收了手,“柳冬葵,我且放过你,你回去。”
冬葵慌里慌张地爬上马车,马车启动,她的眼睛还盯着贡院这边儿。柳蕴气极了,却也只得同宋平水迈进贡院,而后朝后门走去。
宋平水愤怒不已,“当年薛暸也参试了,必定是在进场前安排了人去掳夫人,大人,若不是薛暸已死了,我非剁他个八块不行!”
这话无异是把利刀,割得柳蕴心口鲜血淋淋,他竟不知,他竟不知,十年了,柳冬葵,你好样的!
柳蕴漆黑的眼珠泛着血红。
宋平水还在说,“大人,以夫人的记忆来看,这戏得做,只是你我当时不在场,谁也不知是何情况……”
“宋平水。”
“我这就闭嘴!”
两人从后门出了贡院,赶至胡明志家里,宋平水召集众人,将情况一说,屋里静默一片。
杜三娘听罢奔出了屋,胡明志跟上,两人到了院子里,杜三娘回头,恼得泪都出来,“我就知道!薛暸那个早死鬼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他还活着,还活着……”
胡明志捂住她的嘴,“莫要再使大人动怒,现在最关键的是做戏,你与夫人关系最密,她可曾与你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