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中午,众人准备就绪,一开始便是幼帝偷溜出门,和旁人打架,冬葵匆匆出来寻他,吓跑了徐家孩子和看热闹的其他孩子。
没成想俩孩子做得极好,冬葵半分不疑。温家嫡孙完成一幕,暂且退场,小世子则被冬葵带回了院子里,小世子装作沉默不语的模样,任由冬葵说什么都不理,一双泛红的眼睛紧紧盯着院子里的那只白鹅。
冬葵死活撬不开他的嘴,又见他也受什么伤,便暂将打架一事抛之脑后,瞧他总盯着鹅瞧,小心地问了声,“你……想吃鹅?”
小世子终于发出了声音:“啊?”
“好,我给你烤鹅肉吃!”就算这只鹅是才买的,为了哄崽崽开心,她也要毫不留情地杀掉!
一通忙活过后,院子里架起了火堆,冬葵才把鹅肉架在火堆上,紧闭的大门被砰一声踹开了,先是温家扮演的徐家儿媳一脸怒火地奔进来,可怜温家儿媳一个大家闺秀,为了做好戏,特意去学了巷子妇人的粗鲁之态,这会儿双手叉着腰,斜着眼睛叫了一声,“那野孩子在哪儿!”紧跟着温家女儿扮演的徐家女就被丫鬟扶着进来了,一身体面的新衣打眼得很。
当年,徐家孩子挨了打,回家一通告状,得知和柳蕴有关,徐家人怵得不敢出声,毕竟柳蕴已中了举,日后哪怕进京落了榜,也是有资格做官的,他们可不敢与官老爷做对,可巧碰着徐家女儿回娘亲,她如今给县里最富的人家李家做妾,原本她还低调些,自打薛暸诬告柳蕴被重罚,薛家一落千丈后,李家就被抬到了第一富人的位置,她也就觉着面上更有光了。
一听自家侄子被打了,柳蕴正好也不在,唯独冬葵在家,徐家女内心的嫉恨之情翻涌而上,绞着帕子道,“柳蕴不在,你们怕什么?柳冬葵不过徒有一张脸,还能打你们不成?走,我们找她去,若真出了什么事,自有我家老爷给我撑腰!”
徐家无人敢反对,一是徐家靠着她接济才过得好点,徐家得供着她,二是徐家人知晓她心里有气,柳蕴未成亲前,她悄悄爱慕柳蕴,徐家偷偷寻了媒婆登柳蕴的门,岂料柳蕴没容媒婆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徐家女气得发抖。
可突然有一日,巷子里开始有了传言,说柳蕴不知从哪儿领回来了一个小美人,要与小美人成亲,徐家女不信,然而没过多久,柳蕴果真成亲了,还让那小美人跟了他的姓,小美人从此有了名字,就叫柳冬葵。
徐家女认为冬葵从她手里抢了柳蕴,恼冬葵恼得很,之后她因为生得有几分姿色,就被抬给了李家老爷做妾,后来柳蕴中举,冬葵风光无限,她又在心里恨极了冬葵,心里想着,若不是冬葵,成了举人夫人可是她!
由此,她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羞辱冬葵的机会,她令丫鬟精心为自己梳妆打扮,又穿上一身新衣,领着徐家儿媳及徐家孩子上门闹事。
此时此刻,温家女儿扮演的徐家女讥诮的目光掠过简陋的院落,落在了一身粗布衣衫的冬葵身上,心里舒坦许多,中了举人还不是穷得穿不起好衣服?她也不与冬葵打招呼,命丫鬟扶着自己坐在石桌上,手指抚过耳间的银饰,洋洋得意地瞥了冬葵一眼。
冬葵没心思面对她的炫耀,起身把幼帝拉至身边,因着柳蕴素日多有教导她,旁人若不为难她,她也是极为有礼的,可眼前这几人,一个径自坐在桌前炫耀,一个都快把自家的门踢烂了,她也就没心情露出知礼的模样了。
“我说举人夫人,巷子里都传遍了,不知哪来的野孩子,你还给他买衣服,啧,还给他烤肉吃啊,”徐家儿媳自恃有李家老爷撑腰,甫一开口就是嘲讽,“若是个有来头的知礼的孩子倒也可以,可这野孩子可不值得,您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吗?他心黑着呢,瞧把我家孩子打的。”
一把把孩子推到跟前,孩子脸上被画了几块淤青,瞧着确实很惨。冬葵这才知道原来幼帝下手这么狠,心里犹豫着该如何应对,幼帝出现得确实蹊跷,想必那日扑柳蕴的情景被人看见了,才有这番传言,若是闹大了,传出去必定对柳蕴的名声有影响。
若不道个歉,赔些银钱,虽受了些气,但对柳蕴的名声好些,这么一想,冬葵敛了冷漠姿态,唇角浮起了笑,腮边酒窝将现,徐家儿媳把声音一扬,“莫说你是举人夫人,便是县官夫人,打了人也要负责,何况是个不知哪里来的野孩子,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冬葵的笑倏忽一下没了。
石桌旁的徐家女笑了,心中甚是舒爽,谁人不知,柳冬葵就是被柳蕴不知从哪儿领回来的,想必也是一个孤儿罢了,这番话是戳到柳冬葵的痛处了吧。
徐家儿媳还在继续道,“没人教养,怪不得不知礼,我家孩子看他孤单,想邀请他一起玩,他却蛮不讲理,还把我家孩子打成了这样!”
冬葵低头问腿边的幼帝,“她说得是真的?”
幼帝小脸一冷,“不是,是他先骂的。”
幼帝当时路过巷子口,几个孩子在玩,其中就有徐家孩子,那天他阴差阳错来到巷子里被徐家孩子见过,徐家孩子当即扯住他,“你是那天那个小乞丐!”
小乞丐三个称呼,幼帝听得多了,已经习惯了,但徐家孩子看着他从冬葵家走出来,穿着崭新的衣服,心里不开心了,“举人老爷知道你是乞丐吗?”
现在谁人不知,柳蕴成了举人,明年就去京中考状元了,前途无量,大人议论,小孩子在旁听着,记得可真切了,他想起他娘说的,“若是之前那婚事成了多好,柳蕴成了举人,咱们也跟着沾光,若是中了状元,那可就风光透了。”
徐家孩子听得多了,心里就想得多了,可想得再多,举人老爷和他们家也没什么关系了,只是眼前这个小乞丐凭什么可以这么幸运,徐家孩子骂人顺手得很,一口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幼帝自然生气,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冬葵听罢幼帝的话,容色一冷,“看来是你家孩子找事。”
徐家儿媳:“他说谎!不信你问问这些孩子。”
当时围观的几个孩子早就被徐家女用一点吃食给收买了,此时纷纷证明幼帝多么可恶,没来由地打了徐家孩子,打得可狠了。
徐家暗暗得意,今日先讹了银子,再扫一扫冬葵的颜面,这样方能出了心口那憋着的气,冬葵可算明白她们的目的了,此时门外聚集了许多凑热闹的,就是想遮也遮不住了。
杜三娘掐准这个时机学着当年的模样冷笑着从人群中走过来,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到徐家儿媳面上,“你家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你不知道?素日里欺负过多少人了?”
徐家儿媳一怯,徐家女抚了抚新衣的衣袖,“杜姑娘这话就说错了,我家这孩子以往是混了些,可这些日子我家老爷还给孩子找了先生,孩子已很很大改变,先生总夸他知礼呢。”
杜三娘听出她炫耀之意,嗤了一声,冬葵侧身,终于正眼看了徐家女一眼,“原来如此,我瞧不只孩子,就连徐家姐姐都与以前不太一样了,想必是李家老爷对姐姐像女儿一般疼着,姐姐才有这般神采吧。”
杜三娘噗嗤一声笑了,李家老爷那岁数可不就能当徐家女的爹爹了!这是徐家女最大的痛处,徐家女儿气得面皮一红,当即唤了丫鬟,“给我掌嘴!”
还真是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那丫鬟走过来扬起手,杜三娘要护着,冬葵将她拉至身后冷冷地望过来,丫鬟动也不敢动。
徐家女恼得没法,起身就朝冬葵扬起了手,看样子是想自己动手,冬葵冷笑一声,“我可不如你会用手。”弯腰走到火堆前,猛地抽出一根烧得泛红的木棍,“我喜欢用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