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的幸福感在对比之中异常强烈,尤其是得知冬葵是来为自己送饭后,同桌不可思议地说,“我爹爹娘亲从未来送过饭,决明,我好想和你换换爹娘!”他得意地膨胀了,昂着脑袋拒绝,“我的爹爹娘亲最好了,才不和你换!”
同桌不开心了。
决明笑着哄他,“你也可以让你爹娘来呀!”
“说得对!”
同桌喜滋滋跑去膳厅用饭去了,决明则随柳蕴与冬葵去了偏厅里用饭,冬葵做得多,加之她与柳蕴也没吃饭,三人围在一起用午饭。
决明吃得最欢,饭罢命人收了碗筷,柳蕴有事出去了一会儿,冬葵来前想了一路,还是决定与决明明说,“决明,娘亲不知旁人上学都要送的,这阵子也没送过你,是娘亲做得不好,往后你有什么想做的,都可以和娘亲提,娘亲陪着你。”
“娘亲不用自责,娘亲送我,我确实开心,不送,我就是自己上学的小男子汉!”
冬葵嗯嗯附和着,“那现在决明有没有想做的事?”
决明转了转眼珠,下午柳蕴便开始为决明他们授课,冬葵原本打算回家,不料决明问他,“娘亲,你听过爹爹讲课么?”
冬葵:“并未。”
“那现在和我一起去听爹爹讲课吧!”
冬葵被柳蕴亲手教过字,也听过柳蕴背书,就是没见他授课的样子,冬葵当即答应了下来,和决明一起进了学堂,坐在最后面的座位上。
此时其他学生已坐得规规矩矩的,柳蕴负手站在讲台上,与冬葵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愣,说来这场景倒有些好笑,柳蕴咳了一声,冬葵偏开了视线了。
门边的先生:“……”
莫名觉着刺激!
冬葵和一群孩子端正地坐在桌前,她坐得越好,柳蕴心头那股奇怪的感觉就越浓,他教过冬葵识字,教时心底生升起的亲昵感情常使他忍不住对冬葵又是抱又是亲,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冬葵听他授课,他不知怎地,容色越冷,心中情思越是炙热,但绝不能表现出来,他暗暗瞥了一眼冬葵,接着当她不存在,开始为孩子们授课。
过了好长一会儿。
身侧的决明偷偷扯冬葵袖子,“爹爹讲得好吧?”
冬葵低低回,“听课不能说小话。”
决明赶紧闭紧嘴巴。
鉴于柳蕴冷然的面色,全堂孩子都不敢动,小心翼翼听着,唯独他的妻儿,还敢凑一起说话,柳蕴佯装谴责地掠来一眼,正瞧见冬葵托腮望着自己,不免心思一滞,目光蓦地变得深深沉沉,蕴满情思。
四目相对。
快把门蹭破了的先生:“……”
是真刺激啊!
我出去都不用添油加醋了,可以直接说了,首辅这两口子,啧啧!
冬葵因为柳蕴的视线坐不住了,加之门外时不时佯装路过几人,目光都往她的身上瞟,她觉着着实不太合适,偷偷与决明说回去瞧小公子,决明才放她离开。
冬葵上了回府的马车,在马车坐了好一会儿,胸口那扑扑的心跳声才恢复正常,及至傍晚,父子俩从弘文馆回来,她生恐柳蕴提及白日她听课一事,尽量不与柳蕴多说。
哪知,柳蕴竟提也不提,好似她没进过学堂一般,她反倒不安心了,就在睡前自己提了一句,“白日里,你吃过饭出去了,决明想要我陪他去听你授课,我这才去了。”
柳蕴缓步过来,“讲得如何?”
“极好,我很喜欢。”
迎上冬葵亮亮的眼神,柳蕴偏开了视线,“你若喜欢听,在家里我可以为你讲。”
在家讲,只有两人,柳蕴拿着书卷为她授课,冬葵越想越有种难以抑制的紧张与不敢外露的愉悦之情,小声地应了一声,“好。”
柳蕴猛地看向她,而后回身拿了卷书过来,“这个时候讲也可以。”
冬葵:“哎?”
他坐在床头,对着冬葵,尽可能地将卷中知识浅显地说出来,冬葵听的是他的低沉声音,瞧的是他的俊眉修目,胸口的心跳又变快了,她忙道,“我……我困了,改日再讲吧!”
柳蕴阖上书,想明白了心头涌起的是何感觉,他相信此时此刻他的妻子亦是这种感觉,眼尾慢慢带上了笑,“柳冬葵,你听我讲课,这么不好意思么?”俯身下去,轻轻诱哄,“回答我。”
冬葵半张脸像抹了胭脂,一手拽着被子,见心思被柳蕴戳破了,也就不再隐瞒,声若蚊蝇,“不知道为什么,夫君拿书授课,像在发光……”
柳蕴离她极近,听得一清二楚,好半响才有动静,他扔了书卷上床,拉下帷帐,“我天天给你讲。”
“不了吧!”
那样,她怎么受得了?
遥想当年,她每每都在柳蕴读书时都会崇拜地望着他,眼里都是仰慕,柳蕴余光瞥见,总无可奈何,“会读书就这么厉害?”
冬葵:“是啊!”
柳蕴招手,“过来,我读给你听。”
冬葵过去听了两句,面红耳赤,跑得飞快。
帷帐内传来柳蕴的声音,“我说你怎么不听我读书?现在还要我背给你听么?”
“不……”
渐渐没了声音。
往后一阵子,柳蕴依旧去弘文馆授课,决明偶尔喊冬葵去学堂,冬葵推拒不得,但绝不再进堂里,只在厅里等候。
傍晚,三人一起回府,去瞧小公子,小公子长大了许多,决明伏在他的床前,“人参弟弟什么时候长大陪我玩啊?”
柳蕴从门外进来,“快了。”
决明期盼着小公子快快长大,偶尔偷偷问柳蕴一声,“什么时候有小葵花妹妹?”
柳蕴就道:“等你的人参弟弟长大了。”
“为什么要等这么久?”决明朝齐先生不满地咕哝,“等人参弟弟长大了,才有小葵花妹妹,我还要等小葵花长大才能带着他们一起玩!”
一想到往后的日子都在急迫地等弟弟妹妹长大,决明就皱巴了小脸,齐先生觉着好笑,拍了拍他的脑袋,“因为生孩子很辛苦,你爹爹希望你娘亲能再养养身子,等身子养好了,才能有小葵花妹妹。”
决明恍然大悟,“那我再不催爹爹娘亲了!”
“好孩子!”
齐先生转身去收拾包裹,他已在府里住了许久,是时候离开了,决明知他要走,悄悄哭红了眼,他亦是未和决明分开过,抱着决明不松,“别哭,来年这个时候,师父就过来看你。”
“好,师父要说到做到。”
柳蕴与冬葵带着决明送走了齐先生,齐先生离开了,决明按时去弘文馆上课,每逢休息日,一群小朋友过来同他玩,柳蕴与冬葵亦日日陪他,他身边从来都是热热闹闹的。
他偶尔想起齐先生,颇为思念,冬葵抱着他,告诉他,“齐先生自由惯了,我们不能强求他留在这一方府邸里,倘若等你长大了,你想去找他,跟着他一起漫游四方,娘亲与爹爹不拦着你。”
“那爹爹娘亲舍得么?”
“不舍得,哪有父母舍得孩子离开?”
“那为什么?”
“因为你长大了啊,长大了就该有自己的人生了,就像学会飞翔的小鸟,不会再在窝里缩着,它渴望更为广阔的天地,娘亲与爹爹再不舍得,也不能阻拦你。”
“那以后我要是真去找师父了,会回来看爹爹娘亲的!”
“好。”
冬葵与柳蕴提及这话,心口溢满了酸楚,“那六年,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齐先生填补了我们的位置,在决明心里,那六年永远都是属于齐先生的,我们再想弥补也弥补不了。”
柳蕴抚着她的发,与她额头相抵,“他能回来,就已经很好了,我们不能再奢望要更多了,我们天天看着他长大,不好么?别伤心,离他长大成人还有很久,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日子陪着他。”
可是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小公子已经会走路了,学会跑了,每天跟在决明身后喊,“哥哥!”
决明秉着哥哥的责任,意识到要给自家弟弟改名字了,每天都绞尽脑汁想起一个格外出众的名字,他的朋友们提议,“可以让你爹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