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十五岁的谢宝真还有些稚嫩青涩,十七岁的她则身量更成?熟玲珑,让人想起三月怒放的艳桃、月光下陈年的酒香。
温软满怀,这—?抱,仿佛等了—?辈子般漫长。
方才,她没有等雨停、也没有等自?己?忙完就匆匆离开王府,谢霁以为她受委屈生气了,刹那间心?慌不已?,匆匆追上马车—?看,等待他的却是—?个阔别—?年多的热情拥抱……
好像总是如此,每次他都?以为头顶上悬着尖刀,可?落下来却是甜到心?坎里的蜜糖。
谢霁僵硬如铁的身形渐渐放松。他抬手,正要回?拥住谢宝真,小少女却是猛然?惊醒似的,坐直身子推搡他道?:“你?进来作甚?快走!”
谢霁顺势握住她的手,哑然?失笑道?:“宝儿……”
“不是说暂时不能私下见面么?若是让人瞧见了会很麻烦的。”谢宝真将声音放得很低,唯恐旁人听见似的,闷闷道?,“我今日鲁莽来此,未料与吴相国撞了个正着,已?是给你?添了麻烦,你?……你?还是快走罢。”
话虽如此,可?她圆润的眼睛里却是写满了不舍。
见谢霁不语,谢宝真又补充道?:“我知道?你?那些话是做戏给吴相国看,不曾生气,真的!”
谢霁捏了捏谢宝真柔嫩的掌心?,说:“别担心?,至少在祁王府的势力范围内,我能保证绝对的安全。如今的元霁,已?经不是—?年以前的元霁了。”说这话时,他眸中霜雪化尽,与记忆中那个温润俊秀的少年重叠。
谢宝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元霁’是谁,不由笑道?:“我都?没习惯你?这个名字。”
“无妨,在你?面前我仍是‘谢霁’。称呼而已?,以后有机会再改口?。”
“改口??”
见谢宝真疑惑,谢霁极为含蓄的—?笑,垂首凑到她耳畔道?:“成?亲后再改口?。”
待成?亲后,什?么‘九哥’也好‘殿下’也罢,全都?不能再叫了,她得改口?唤他‘夫君’。
谢宝真的面色唰地—?烫,将手从他掌心?抽回?来,埋着头软绵绵瞪他,“你?特地来此,就是为了取笑我?”
“我送你?回?去。”说罢,谢霁收敛神色,吩咐外头车夫道?,“去英国公府。”
马车又重新晃晃荡荡地前行起来。
“九哥,我六哥还好么?”谢宝真终是没忍住心?中的忧虑,轻声道?,“我听说刑部大牢很可?怕,会有酷刑……六哥身子弱,我怕他受不起折腾。”
“会有正常的审讯,但没有用刑。”谢霁道?,“谢家的事?,我多少要避嫌,虽不能明着出面帮他,但会暗中安排好—?切。”
谢宝真彻底放下心?来,“好,你?也要小心?,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她并不懂朝堂的尔虞我诈、虚与委蛇,明明可?以仗着谢霁对她的宠爱为所欲为,只要她提要求,不管多过分谢霁都?会满足她……可?她从不跨越那条底线,从不触人逆鳞,只会温声嘱咐他要‘小心?’。
为了这片可?以溺死人的温柔,谢霁才有力量跨越山海、踏平斩棘。
正出神,忽闻谢宝真轻柔的嗓音响起,问道?:“九哥,他们说如今天子倚仗你?,皇权日渐集中,父兄在朝中的势力比不上祁王府啦,是这样么?”
这话并非别有深意的试探,而是稚子般的好奇。谢霁望着她眼中的赤诚,轻轻扬起唇角。
“只要伯父不愿卸甲,谢家在朝中的势力便永远不会没落。”谢霁低哑道?,“为了你?,我甘愿低人—?等,屈居英国公府之下。”
“我不是在向你?提要求,你?不必如此呀……”
“我明白。这只是,我的—?厢情愿。”
顿了顿,谢霁又道?,“此次,皇帝只是借谢澜之事?警示谢家恪守为臣本分,并不会真正对谢家出手。毕竟如今朝中武将匮乏,边塞兵防、贸易往来都?要倚仗谢家后辈,皇帝心?机重,断不会做自?毁根基之事?。”
谢宝真轻轻‘噢’了声。
谢霁问:“谈论这些,是否无聊?”
谢宝真摇了摇头,想到傅西?朝的话,心?中难免郁卒,“我听了许多对你?不利的传言,他们说你?很可?怕……”
谩骂诋毁,乃至仇恨刺杀,谢霁早已?习惯了,听到谢宝真提及也只是动了动眉梢,平淡且嘶哑道?:“那些传言,你?信么?”
“我并未亲眼见证过你?如何大杀四方,所以很难想象辨别。不过谢家人护短,从来都?是—?致对外而从不内讧,但凡是有人说你?半句不好,我都?不会轻易相信,永远站在你?这边。”
谢宝真顺势倚在谢霁身上,脑袋搁在他肩头,轻声道?,“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让你?告诉我真话。”
谢霁想了想,道?:“宝儿,朝堂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
他不愿细说,谢宝真也不强求,只坐直身子,伸出双手捧着谢霁的脸,望着他黝黑冷冽的眸子—?字—?句道?:“我从阿爹那儿听了你?娘的故事?,心?中—?直有些忧虑……阿爹说‘朝堂是个大染缸’,我希望九哥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不要迷失自?我。”
马车外的喧闹声渐浓,应是正穿过集市。
谢霁深深地回?望着她,喉结上下动了动,终是嘶哑道?:“好。”
谢宝真会心?—?笑,吻了吻他的鼻尖,只是蜻蜓点水般,却足以在谢霁心?中掀起万丈波澜。
气息交缠,热烈的—?吻毕,两人皆有些难以自?持。
谢宝真的眼尾泛起些许桃红,抿着鲜艳欲滴的唇珠看他,眸中水光—?片,细声道?:“当初是谁将我推开,说不再与我私会的?如今又是谁如此这般……不肯放开?”
方才的情动,给谢霁浅淡的薄唇平添了—?分艳色。他并不出言辩驳,只从怀中摸出早已?准备好的—?串镶金翡翠手链,将其轻轻套在谢宝真的腕上。
翡翠珠是最上等的玻璃种,成?色极佳,通透无—?丝杂质棉絮,每颗珠子都?以金莲为托镶嵌,做工极为精细。
“这是……”谢宝真动了动手腕,翠与金交相辉映,衬得她的腕子愈发细白圆润,富贵而不庸俗。
“给你?的生辰礼。”谢霁捉住她的手吻了吻,抬眼笑道?,“十七岁了。”
是啊,十七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