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指挥使相送。”萧妄站在宫门口,大有深意地看了秦川一眼,这一眼看着秦川浑身寒毛直竖,离开之后都还在一惊一乍,回家后好几天还反复检查自己有没有中招。
看秦川被自己唬得不轻的样子,萧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待到见到景仁殿中端坐的皇帝时,又恢复了淡漠从容之态。
皇帝坐在龙椅上,阶下分别是内阁的五位阁老,宋阁老赫然位列其中。毕竟事关一位隐藏了十六年的皇子,这等大事不可能不让他们知道。
萧妄从容自若踏入殿中,一头乌发由木簪简单束起,白衣素净如雪,不见一丝褶皱,望向所有人的目光透彻、澄明,还透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散漫孤高。
“见过父皇。”
萧妄躬身行了一礼,动作再标准不过。
皇帝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这个儿子,越看越是赞叹,以往的三公主夏侯舒在他印象之中沉默不讨喜的形象似乎彻底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萧妄那令人惊艳的风姿气度。
想到这个儿子自小被当作女儿养大,险些还要被嫁出去,从小被拘束在内宫之中,与其他几个儿子走马章台的日子相比较,简直是天上地下。而他还能成长得如此出色,得到太学一众先生人人称赞,不知背地里下了多少苦功夫。如今看来依旧恭敬孝顺,不曾对自己表露怨言,只是性格表现得孤僻一些,已经是难得……不知不觉间,皇帝的内心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看向萧妄的眼神一时满怀慈爱。
此前本打算狠狠训责一顿的话语到了嘴边也变味了:“这些年你也算不易,都是父皇失察之过。”
旁边的几个阁老原本绷着的脸色也缓和下来,连连开口:“陛下日理万机,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只怪容妃娘娘胆大包天,竟然做出这等糊涂事!”
“万幸如今真相大白,殿下也当重列宗谱,复归正位。”
皇宫之中,公主与皇子各列序齿。以萧妄的身份,自然就该是五皇子,至于原先的五皇子以及排在后面的皇子们,自然也都要顺位向后挪。
萧妄认真地听着几人的话,听到此处便万分恳切地说道:“这却不必,如今这四皇子的身份便很好。”
这不按套路出牌的话让皇帝一呆:“你若是做了四皇子,那你四哥可要怎么办?”
宋阁老也极力陈情道:“不错,四皇子如今的模样绝不可长久下去,否则必会惹人非议。倘若殿下知道让四皇子恢复清醒的方法,还望殿下能坦言相告。”
不同于其他只是听闻了消息的阁老,作为亲眼目睹了四皇子一身红妆的知情者,宋阁老心头一直是沉甸甸的,深恐哪一日皇帝压抑的怒火勃发就拿自己做了出气筒。
一双双目光都投向萧妄,毕竟萧妄离宫出走,四皇子性情大变,两件事都发生在同一天,明显是有关联的。只是因为没有证据,加上萧妄也是被隐藏了身份多年的受害者,他们自是不便将心中的怀疑表露出来。
萧妄轻轻点头:“四皇兄性情大变的内情,我的确略知一二。”
上首的皇帝顿时满含激动地看过来。
萧妄面不改色,十分淡定地叙述了一通。从接到赐婚旨意之后自己如何纠结郁闷开始讲:“……母妃却安慰我,一旦将来四皇兄登基,就让我的身份大白于天下……”
几位阁老忍不住偷眼去瞧皇帝,果不其然看见皇帝的脸色不好。听到自己的儿子早早惦记着自己屁股底下的位子,别说是天下至尊,即便只是普通的一家之主恐怕都不会乐意。
见皇帝没有打断,萧妄继续信口胡诌:“然而我心里头始终惴惴不安,没忍住向四皇兄吐露了实情……”
说这话时,萧妄脸上还是那平静如水的表情,看不出一点的惴惴不安。
在萧妄的叙述里,四皇子就是一个得知了胞弟多年不易之后感同身受、情难自抑的好兄长,不仅坚决阻止了弟弟这桩婚事,还自告奋勇亲自伪装,帮助弟弟逃离出去。
而萧妄本人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弟弟,坚决不同意四皇子的计划。
于是四皇子当场发下毒誓,自认为多年来亏待了弟弟的他发誓今后就要以三公主的身份同样生活十六年,任何情况下都绝不改变。
作为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弟弟,见到四皇子都发下了如此毒誓,一但违背誓约后果极其可怕,为了兄长的安危着想,萧妄当然不得不同意了四皇子的计划。
萧妄一番话说下来,前因后果明明白白,还带上了一定的叙述技巧,简直跟说书一样,让几人听着听着就沉浸其中,最后还忍不住点头:“两位皇子真是情深意重啊。”
感叹过后,几人都清醒过来,面面相觑,脸上都浮现起尴尬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