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黎清万不料这人竟敢同她使诈,怒声训斥一声,整个人也剧烈的挣扎起来,“你若是敢动我,你父亲回来了,决不会轻饶你!”
父亲,父亲!
不提这个倒好,一提这个,容祁云双眸猩红,竟如同发了狂一般的,“那便让他来好了!最好跟你这疯女人一样,拿鞭子抽死我,你说好不好?”
黎清吓得发抖,挣扎着往后退去——却被他一把扣住腰身,硬生生拖了回来。
容祁云身子死死压着她,长臂一扬间,更是攥紧她两只皓腕,强压过头顶后,又拿那根麻绳紧紧束缚住了!
“不要再跟我提父亲了,小娘。”容祁云冷笑着,“他厌恶我也不是一两日了。若是我如今杀了你,你知道他会怎么想吗?”
“他会想:是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做的吗?哦,那也正常啊!”容祁云在她耳畔磨牙说着,发出咯咯的笑声——简直森冷得骇人!
“但你呢?你便是可惜了!”
他眸子猩红到了极点,便是攥紧她下颌的手都在抖着,“黎清,你今年不过双十年华,是吗?”
“去岁你十九岁时,有想过今夜会死在东庭伯府上,死在这个腥臭的柴房内——甚至死在我这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手上吗!”
他恶声质问着,然而身子早已支撑不住,竟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声比一声猛烈,咳得心肺仿佛要裂开。
她知道,容祁云这是血蛊发了。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个,便是因为——这是她一手创造出来的世界,容祁云更是她一手打造出的反派!
他身上的血蛊,更是她一笔一划给他种下的!
“……容祁云!”黎清深吸一口气道,“你是病了,你知道吗?你先放开我,我带你去看大夫。”
“——我病了又如何!我今日杀了你又如何!”
容祁云双眸猩红,脑海中又回想起今日下午,她执鞭打他的情形。
当着那样多的人,一鞭一鞭抽进他的皮肉!
她便这样恨他!她竟这样恨他!
他彻底疯了,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她!杀了她!
他一个人死多不划算啊!整个容家都给他陪葬才是好的!
激愤之下,他咬牙扬起了匕首——刀光下,黎清双眸颤抖,疾呼道:“——我当真是来救你的!”
救他,救他!
哈!哈!
气极反笑下,容祁云竟呕出一大口鲜血来,整个人也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气力一般的,竟昏死在了黎清身上。
合上眼的那一刹那,他想,他或许是要死了。
毕竟,黎清原本就是来杀他的。而他方才,竟又企图要杀了她。
反正,父亲此时又不在府上。
反正,父亲又不喜欢他这个外室子。
反正他容祁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人人可欺的存在。
可是……他今年才十六啊。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呃……”喉间滚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感到后背一阵冰凉,像是贴身的亵衣被人剥了下来。凉风吹来,他如一张薄纸般战栗着,艰难回过头去,却见到女人温静的脸。
她细眉蹙起,正抬着葱白般的手指,细细给他后背的伤口上着药。彼时正有一束月光落在她面上,将她五官晕染得温柔而朦胧。
如神祗一般的。
容祁云恍惚了。
却听得她温柔的声音缓缓送来——
“容祁云,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来救你的。”
救?容祁云勾唇笑了。
没人救得了他。
他快死了。
混沌的睡了一夜,容祁云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的正午时候。
阳光正好。而他方睁开眼。
掀开眼皮,眸子稍转,他便意识到自己正趴在床上——的确是床。他已经从那个脏乱的柴房中,回到鱼艇居内了。
背后亦是冰凉一片,显然是上过药了。
他回想起昨夜那恍惚见着的神祗。原来,不是幻觉?当真,是黎清在给他上药,是吗?
但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打他,又为什么要救他?
他眸子又混沌起来,却见眼前掠过一抹倩影。
是黎清身旁伺候的冬儿来了。
“三少爷醒了?”冬儿端着药过来,“喏,这是夫人吩咐奴婢熬的药。三少爷既醒了,便趁热喝。说是治少爷身上的病的。”
是她吩咐人熬的吗?
哦,是了,她说要救他的。
可是,为什么不亲自送过来呢?
容祁云牵唇,忽然淡然一笑:“不喝。”
冬儿一愣,却听他又缓缓开口了:“你过来。”冬儿便踱步上前,却见他扬起手,朝那药碗探来——
哗啦一声,他扬手便将那药碗摔在了地上。
冬儿吓了一跳,匆匆往后一退间,却见他仍端端趴在床榻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不喝。”
冬儿心惊肉跳,提裙便匆匆跑了出去——连碎片都未来得及收拾。
容祁云却仍笑着,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往外飘去。
院外的棠梨开了。
梨,离,黎……
黎清。
也不知,他摔了她的药后,她会不会亲自过来?
或许会,或许不会。又或许……
他眼眸渐渐迷离了,然后透过那皎洁的棠梨,见到了黎清那张愠怒的脸。
他笑了。
他便知道,她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