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正说着话,玉瑶却又来了。
“呀!姐姐和祁云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要听一听!”
她一见这二人坐在一块,立刻尖声叫道。
黎清压根不搭理她。
倒是容祁云淡然一笑,呷了口清茶说道:“我在同小娘说,姨娘新近似乎闷了些痘。想必……”
视线落在玉瑶面上,声音也愈发幽微:“想必,是春季来了的缘故。”
玉瑶那脸色霎时便僵住了。任凭哪个女子也不想被人说容貌问题,更何况还是玉瑶这个一贯爱美的!
她不由狠狠剜了容祁云一眼,然而还没发作,眼前便忽地跃进一抹亮色。
“啊呀……姐姐,你这对镯子好生漂亮,什么时候买的?”
黎清低眼看向自个儿皓腕上那一对儿镯子。这是容祁云送的,但她倒也不好直说这个,启唇正要敷衍过去,却被容祁云的声音打断。
“是我送的。”容祁云带着浅浅的笑看向黎清,“小娘很是喜欢。”
黎清不由蹙眉瞪他一眼。
“哦,不。”容祁云却故意会错意,改口道:“是阿姐很喜欢。”
黎清:“……”
玉瑶古怪的看向这二人,最终却将视线落到了那双镯子上。
那双镯子可真好看,若是她的便好了!
不过……也好!她原本便发愁该怎么造谣黎清与容祁云的关系,眼下有了这对镯子,岂不是天助她也?
却说玉瑶此人,做旁的事的确木讷得厉害,但一到这造谣传谣一事,却得心应手得厉害。
短短数日里,府上便流言不断,说的皆是黎清与容祁云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说这子夺父的妻,也当真是大逆不道到了极点!
人人传这闲话的时候,也暗暗对容祁云鄙薄得更厉害。
可容祁云却不是这么想的。
相反,他很欢喜。
他们道这偌大的侯府,只有黎清一人护他。又道她黎小娘为人孤傲,却对容祁云一人为善,这不是有私情又是什么?
容祁云偷偷听着,唇角静静上扬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
这日他又照例去到棠梨院中,手上还拿着一方字帖。
这是他新近誊抄的心经。黎清总说他心不够静,要他多抄抄佛经,平缓平缓心境。
他便都应了,一字一句地誊抄完善,预备给她一份满意的答卷。
如是想着,容祁云唇角上扬,伸手便要去推开那房门。
却听得冬儿苦恼的声音传来。
“夫人啊,您还有心思在这儿练字!您是都不晓得,外头那些狗东西怎么在传谣您呢!”
黎清正执笔誊抄着佛经,闻言面容平静,连眼皮子都未掀一掀。
仿佛压根不晓得什么谣言。
“那些人委实是过分得厉害!连夫人和少爷的瞎话都传出来了!夫人不过是见三少爷可怜,帮衬他一二罢了,怎么落到那些龌龊的人眼里,变成了那种心思!!”
冬儿越说越气。
黎清倒是平静得依然:“他们爱传,便叫他们传好了。左右我对容祁云什么心思,我自己清楚便是。”
屋外,容祁云准备叩门的手渐渐握紧,面上那一点笑也跟着散了。
心思?可,她究竟是什么心思呢?
“我对容祁云,莫说是私情,便是可怜,也并不能谈得上。”黎清俯身,蘸了些墨又继续写道,“他于我,不过是……”
笔尖微顿,“一场责任。”
她既将他创造了出来,或许,便应该对他的人生负起责来。
甚至说,她如今既成了黎清,也应当为自己的将来负责。
“我对这责任,不过是不讨厌,也不逃避罢了。”
“哈!冬儿便知道!”冬儿乐了,“夫人您就是太善良了!不过也是,您既要嫁给侯爷,那三少爷也是您的儿子,夫人也的的确确是有这个责任照顾他的。那这段时间,夫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屋外,容祁云眸子莫名迷离起来。
只是……责任吗?
她明明,对他那样好的。
世人厌他,弃他,唯有她怜他,待他真心实意。甚至于他身上这怪病,她也那么努力的来救治他。
而这一切,实则都是因为他父亲吗?
他不信。死都不信。
咯吱一声,门忽然开了。黎清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容祁云?”黎清道,“你今日倒来得早。”
容祁云未语。忽然不晓得该同她说什么。
“你来早了。我眼下要去探望姜太妃,你同我一块吧。”
容祁云便应了,踩着青石板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
左右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只不过这么静静跟着她,他心头仍是闷的。良久后,他仍是开口叫她了。
“阿姐。”
“嗯?”
“阿姐。”容祁云又喊了一遍。
黎清倒是狐疑地扭回头看他,“怎的了?”
“无事。”容祁云笑,“我只是在想,我今后,都叫你阿姐好不好?再也不叫小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