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香楼。
萧坤郁结,原因是他平素用饭的雅间今日竟被人占了。
胖胖的店主跟萧坤一向熟得很,这次亲自来陪不是,还免费送了两壶每日限量的玫瑰滇红。
萧坤坐在厅堂里,还是一脸不痛快。叶恒跟老板周旋了几句说没事叫他去忙,又叫萧坤别娇气,哪儿坐都一样,萧坤爱答不理。
厅堂满座,人声嘈杂。
窗边桌上的几个人在讨论来凤寺凶案,其他人吃着饭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做出满脸的事不关己。
一个老人说:“什么鬼祟敢在阳气这样的节庆出来行害?还在佛门清净之地。肯定是有人作恶!我听说啊,死了的是暖香阁的头牌碧缕,那个惨啊……”
“啊!就是暖香二女的‘小家碧玉’碧缕姑娘吗?”
“就是就是,据说这碧缕姑娘花容月貌,很是结交了一众达官贵人。尤其啊……”老者压低声音,也没那么低,还是很客气地照顾了周围竖起来的耳朵。
“与节度使周将军的公子周彬的走得很近……”
萧坤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突然叹了句:“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叶恒被萧坤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吓到,一口茶差点喷他脸上。
“萧少麻烦你以后要发这种感慨之前先同我预告一下好吗?再说碧缕姑娘是很可怜。但‘大家闺秀’的花容,不是为你开的,花红柳绿的嘛。”
萧坤白了叶恒一眼,这什么文化,该送他去念两天私塾。
也不接话,闷闷地吃菜,一会儿又道:“希望徐正擎这小子争气。”
叶恒道:“真叫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是玉章捕快好不好?徐正擎一向精明善断,再加上那个传说中惊才绝艳的知府之女,只怕很快能结案。”
萧坤皱眉:“知府之女,谁?哦,那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啊,这么小的姑娘有什么用。”
叶恒其实也只听过一些传闻,笑说:“好像这姑娘自小不爱红妆,混迹在刑捕司里,也很是提供了一些线索。但是她没有武功,不能像骆枝姑娘一样做个紫衣捕快。
“而且宋大人只得一女,也不舍得让她到刑捕司挂职。但民间有人悄悄叫她‘九月神探’的,前几天衙门李通判府的案件不就是她发现的线索,后来才断的案吗?”
“李通判家什么事?”萧坤问。
叶恒无奈:“满城传的沸沸扬扬,你竟不知道?”
“不知道如何?你难道不知道我从不关心这样的无聊嚼舌?”萧坤喝口茶,“哪天非要敲老李三壶滇红不可,还什么每天只限一壶。”
“是是是,你一向精力有限的很。既不关心,那我就不讲了。”叶恒一脸无所谓。
萧坤更无所谓:“我看叶总管的月钱是太够用了。”
叶恒立刻识时务:“哎呀别别,怎好以权谋私公报私仇呢?想听就想听,偏要装作这样浑不关心。”
不给萧坤翻脸的时间,赶紧接着说:“是这样,李通判的三子李嘉书游手好闲不管家事,家中正房妻子杏娘独大。那杏娘又是个远近闻名的醋坛悍妇,可想而知他的两个妾平时就没啥好日子。不巧三房芸娘怀孕了,这还不被杏娘好好折腾啊。
“李嘉书虽最宠爱芸娘,但他软弱得很,也拦不住。具体怎么回事不知道,但是芸娘小产,并且坏了根本,不能再生育,当夜她就吞金自尽。如此一来李家也容不下杏娘,休了杏娘,将一对儿女交由二房秋娘抚养。”
“不仅堵住了悠悠众口,更叫芸娘家中感激涕零,李通判不傻啊。”萧坤抬起眼睛,声音有点冰。
叶恒点头道:“对啊,所以没人骂李嘉书懦弱无能,反都夸李家仁至义尽。但此事却又有了变故。仵作检查了芸娘尸首确是自尽无疑之后,正要结案。
“宋九月姑娘却在这个时候问芸娘的陪嫁丫鬟,芸娘脖颈上的红珠子是什么?丫鬟回答说红香珠是二房秋娘的陪嫁首饰,芸娘怀孕后秋娘送来给芸娘带,说是香气有助于孕中安神。
“宋九月请人唤来骆枝捕快一验,果真是红麝串,孕妇禁忌。但秋娘一口咬定说自己并不知道这是麝香珠,只是珠子带有罕见奇香,为了叫芸娘安心养胎才骗说此珠可以安神。萧少,话说至此,请问秋娘可是无辜?”
萧坤夹一块坛子鸡,上下打量叶恒道:“叶先生,你从前怎么没考虑去说书?这个事儿吧,我想女子心眼狭窄,那个二房虽然有可能没猜到三房会自杀,但却很有可能存心叫她滑胎。麝珠是她陪嫁之物,那她家人一定嘱咐过孕期不可佩戴。审她娘家人就好了。”
叶恒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样子,得意道:“人家宋姑娘都没费心思去找秋娘家人问话,直接把秋娘带去刑捕司。只说她父母已承认,曾千叮万嘱过,这香珠是红麝串,虽稀有珍贵但不可多戴,有孕之后更要远远放着。
“可你猜怎样,这秋娘竟有备而来,听了此话表现出无比震惊的样子,痛哭着说自己忘记了当年的嘱咐,无心害了芸娘,恨不得随她去了。”
萧坤叹为观止,这秋娘的演技比起暖香阁的戏子来也不遑多让。
终于有点意思了,问:“然后呢?”
叶恒贼兮兮道:“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