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株母亲突然打断她:“我的儿媳妇,她是怎么了?她是怎么得罪你了?”一道凌厉目光射向王若静,恨不得将她万箭穿心。王若静不语。九月轻声道:“也许,是因为她儿子被人退婚,你儿子却喜迎爱人过门,顺利婚娶……”
“我为婚宴忙的几夜不睡时,也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我看到株儿一脸喜气,就越发衬得功儿孤独凄惨。我就忍不住想要破坏掉这一派喜庆。我也犹豫了的,我希望夏儿没看到那封信,希望她不会听话出来,希望她……希望她跟株儿白头偕老……”
王若静失声痛哭,揪住自己的头发跪下来,然后疯了一样爬向朱株母亲。“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朱株母亲如同看到全世界最恶心的东西一样,别过头去,叫人把她拉开。
王若静的呜咽声中,九月接着道:“她跟小蓝相交甚密,所以她很容易掌握查案动态。害死王夏之后,她对于杀人上了瘾,开始戏弄刑捕司的捕快。她发现自己偶然为之,叫齐香韵死于朱家的轻霞缎,叫王夏死于济世医馆的断肠草,所以下一步就劫持了济世医馆的李俪。在这之前她已经绑走了最开始的嫌疑人小石头。为了造成大家对小石头的怀疑,她还故意请人来小蓝院中种树,选的地方,刚好是她活埋了小蓝的几只兔子的地方。”
众人听得浑身一颤,这人,也太阴毒。
“她在朱府的花园里迷倒李俪,然后套上李俪的衣服假装离开,还故意同门房打了个招呼。夜色昏昏,竟然没人认出来。”九月在睁眼看到王若静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切。
徐正擎有些汗颜,他的一干兄弟受此案纠缠,实在太想结案,所以这些细节都有意无意地,被忽略掉了。
李俪打了个冷战,那么可亲的模样,好好说着话,突然自己就没意识了。醒来时只看到一张阴鸷可怕的面孔。一盆热水就那样浇在自己大腿上。
“我猜,她下一步是打算让我们看到小石头因愧疚而自杀身亡,然后一切就跟她毫无关系了。但是杨功是她的儿子,终于察觉出了母亲的不对劲。他在王若静逼李俪吞下那颗玉珠时引她离开家,然后伸手救人。这时候捕快们赶到,他突然觉得,替母亲去死,也挺好的。”
九月看向已经瘫倒在地的杨功,摇摇头问:“你觉得,你娘会这样袖手旁观看着你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吗?她昨夜绑走我,就是为了威胁我爹,让他以小石头作案结案!”
怀中一张信纸丢在杨功脚下,昨夜黑衣人从她窗前取走的那封,后来跟绮罗簪一起被放在她床头。
宋桉脸色铁青。杨功哆哆嗦嗦捡起勒索信,然后泪流满面看向王若静。他的母亲,他可怜的母亲,他知道却保护不了的母亲。
杨功突然提了一个要求,他看向骆枝,恳求道:“请紫衣捕快,掀起家母的衣袖。”
骆枝不明其意,还是走到王若静面前,左手按住她脖颈,右手掀起她的衣袖。众人失声叫出来,手臂上的刀痕触目惊心,没有一寸皮肤是完整的。
死去的女孩子们的八处伤痕,跟她身上的一模一样,她复制了一个自己,然后杀死她。
这些伤痕来自她心爱的人,突然不再顶天立地,突然开始嗜酒如命。喝醉了之后,就在她身上看不见的地方留下许多许多的伤痕。表面上,还是恩爱夫妻。她小心翼翼把儿子护在怀里,小心翼翼笑脸迎人。
王若静裸-露着手臂,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我没杀人,一个人,都没杀。”
众人一时无语,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九月看向李俪,李俪点头。九月不忍心,低下头沉声道:“她说的,是事实。她们受尽折磨,觉得自杀才是唯一的解脱。所以红绫、断肠草、玉珠,是她们自己求来的。”
宋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众人的目光,但终于还是举起囚禁签,目光中是一城之主的担当和威信。
“国有国法,大理国律法严明,赏罚有度……
“在我的管辖地,永远不能不叫一人枉死……
“此案,判恶意伤害,囚禁二十年。”
竹签落地。
朱株母亲扶着椅子站起来,走向王若静,一口痰啐在她脸上。“你这后半生,真的还能再睡一个安稳觉吗?”厌恶和恨意,穿透王若静。
王若静却突然笑了,想起少女的时候她们互相祝愿对方找到如意郎君,一生欢喜无忧。然后她逐渐就没了意识,人从椅子上滑下去的时候,嘴里最后说了一句,对不起。
断肠草,原本就是她给自己备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