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约了朋友出去玩。你要是想知道我破了什么小案子,就去找徐正擎,或者安贤。他们应该比较有心情伺候你。”毫不客气呛回去,这种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公主,不能惯着!
然而并没有出现九月期待的气急败坏,段玖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了声“好”,然后安坐如山。
九月心中刚升起的小火苗“滋”一声被浇灭,还来不及反应,身侧“咣当”一声杯盏落地。瓷片碎了一地,众人都怔怔看过去。
是安然失手摔了杯子,她站起盯着圈中一个美貌女孩子,众人顺着看过去,也都呆住了,一时无声。
真是美玉,稀世美玉。
“碎碎平安,好兆头啊。”王妃笑说,“难怪宋夫人看住了,这块玉,果真世所罕见。”
“失态了,”安然感谢王妃解围,勉强笑笑,仓促坐下。面色惨白,身体发颤。
九月也觉震撼,赞声好玉。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的雕刻和这样的玉种,连萧坤都有片刻的失神。
云鹤飞天。才巴掌大小,雕刻如生,天才手笔。
正浓阳均,老坑玻璃种,没有一点棉絮,最难得的,是翔鹤顶端的那一抹血痕。缅甸翡翠是没有红色的,这一点红,怕是浸了血千年而成。
听起来有点不详,但因为做成了丹顶鹤,就美得极安详平静。
“巧夺天工是不夸大的,”和睦王爷称赞,“不知这玉雕是谁家的?”
萧家右侧是杨家玉府的人,一个老者起身微微一躬,又坐下说:“是杨家的。说来挺不好意思,这块玉原本就是杨家的,后来被一个玉匠偷走下落不明。过了二十年整,终于重现。说来还要感谢暖香阁的蝉姑娘,她得一个贵人相赠,又肯让给我们,才终于叫这云鹤再见天日。”
安然听到暖香阁舞女的名字,身体又不受控制地一颤。杨老说的隐晦,其实,就是风尘女子得相好的男子赠玉,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被她转卖给杨家了。
毫无悬念,“玉魁”被这只小小的鹤夺走,但连九月都能感觉到一阵不明的暗流涌动。
“你猜这块玉最后会花落谁家?”段玖突然发问。九月观察,和睦王爷素来清廉,他不会要。杨家很知道这块玉的价值,其余作陪的官员就是想要,也难。萧坤呢,他表情淡淡的,是成竹在胸,还是根本就不想要。
杨家玉府的东西,萧家想要,也不会那么容易吧。九月想了想,跟萧坤对视一眼,对段玖说:“我猜最后会花落萧家。”
段玖一笑,道:“我觉得,没人能得到。”
这什么意思,九月也不想问,比起这些,她最关心的,是突然泪盈满眶的母亲,为何她看到这枚玉鹤会是这样的反应。还有她的舅父看见这块玉的面色突变,又是代表什么?他也想要吗,从没听说舅父有收藏玉器的喜好啊。
宴席终于散了。
安然深夜到访暖香阁,这里的旖旎生活才刚刚开始。没想到竟在门口碰到了萧坤和秀色,安然皱皱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在这,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萧坤在这。
萧坤先开口:“宋夫人可是有事?”安然笑:“是,想找蝉姑娘说几句话。”
秀色的小阁楼,蝉姑娘面颊泛红,有点好奇地看着安然。被秀色从床上拖下来,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留她一个人面对一个不认识的人。
安然艰难发声:“送你玉鹤的人,他还好吗?”
蝉姑娘心里咯噔一下,还真有人问。当即笑了:“哪儿有什么贵人啊,这个是死人身上挖出来的。不知道什么人的陪葬物吧,我乡里的母亲拿过来叫我去卖了,也不知道值不值钱,听说今日百宝宴上大出风头,我肯定是卖便宜了。”
“您母亲是在?”
“明光乡。”
安然脑中轰的一声,九月前几天嘟囔的,明光乡发现的尸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怎么查……
永煦师傅说,我最近总觉得不好,有件事还是想跟你说一下,我总觉得当时他不是真的抛下你跟人走了……
安然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府里的,只知道萧坤遥遥跟着。
被一个学工的玉匠偷走了,杨家的玉匠。
那时候他意气风发,是个明亮的少年。
“你喜欢鹤,我就雕个鹤给你。”
“师傅临死前留下的这个边角料,他们都觉得无用,就乱丢着,我就用它刻的,喜欢吗?”
他死了。
他原来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