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依旧面向这幅“世界之光”,画框漆铜边上粘了一处细微几乎难以发现的黑点,但克拉拉就是注意到了,神父也注意到了,于是他从教袍整齐没有一丝褶皱的上衣口袋掏出一方白净的手帕,轻轻地把那块黑点擦去。
在克拉拉等待他回答的时间里,有些焦灼和漫长,这样的提问是无礼的,带着质问和难以相信,也可以说是怀疑的情绪,审视和探究着神父的沉默。
大概过去了十秒,不,也可能是一分钟,或者十分钟…也许更长…因为克拉拉看见玻璃窗外照耀的光线从神父的结实宽阔的肩膀,缓慢的游走到了他的后腰,但是神父依旧缄默着,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处黑点,尽管污渍早已不复存在,他只是重复着这个动作。
克拉拉静/坐着,绵长的呼吸声从神父的鼻息间传来,这微妙的触觉在空气里弥漫着,让她几乎静止,比影子还笔直,她也看见自己的影子和神父的影子都在地毯上缓慢蠕动,刚开始间隔的很远,但现在开始逐渐的交融在一块,两条影子交叠着,融入到阴影中,变成小教堂渐渐褪色的一部分,并且最终以古怪的形态存在,永远不分离。
紧接着,神父动了,克拉拉听见他的教袍窸窣的声响,他转过身来,就像是衣摆掠过了一片荆棘。
床沿嘎吱一声轻响,神父坐在了她的身边,靠的很近,他的双眼像极了两朵湿润的紫罗兰,盛开在这张普通的脸上,双唇微微翘起,让克拉拉禁不住往后轻微的扭动身子,不自然,难以抗拒的反应。
但神父的动作比她更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额头已经轻轻触碰到她的额心,也就是在这触碰的一瞬间,克拉拉整个身体都要烧起来了。
不过额间的法印烧的更厉害,像是一种无形间的纽带,能感知到一瞬间神父的情绪,是隐秘的关注,带着微妙的渴望,但还有别的一些其他的东西,一阵阵缠绕进她的身体。
他点到即止,很快的结束了这个动作,偏了一下头,对她微笑。
“感觉到了吗?”
“什么?”
克拉拉还处于喉管干涩,微微发跳,身体难以察觉的颤动的状态,看着神父用一种不同的表情看着自己,本能的抬起手触摸到了法印的位置。
“是它吗…”心跳的有点快,可能这个法印真的需要尽快解决掉,不然整个人都会变的异常的匪夷所思。
“是。”神父抬手在她的额头上揉了揉,像是覆盖了一层清凉的薄荷,灼烧的感觉消退不少。
不远处简陋的书桌上还放着一只空荡的花篮,周围点了一些白色的小蜡烛,围在一起,像一个小型的圣坛。
“我以为…您没有认出我…”
克拉拉原本渐褪潮红的脸,又恢复了原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声音中带着一些失落,委屈,甚至是一些愉悦,特殊的欣喜,更进一步的说,对那段特殊的回忆有着本能的渴望,慢慢复苏再到极度活跃回忆。
就像是有谁操控了她的大脑,才会变的像此刻一样杂乱无章,尤其是面对神父的时候,一开始就有意无意的倾注了过多关注。
克拉拉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许神父其实是地狱来的蛊惑人心的魔魅。
“你额头上的印记告诉了我你的位置。”
神父停顿了一下,目光温柔的落在克拉拉的夜魔双角上,“你打开商店的门第一眼,我就认出你了…”
“我说过成年后会来到这里看你,所以我来了,但令我没想到的是,曾经的小夜魔已经变的很美丽了。”
克拉拉已经不敢再看神父的眼睛了,她觉得可能需要把自己另一半的心脏也像纯血夜魔一样掏出来,找个地窖好好藏起来,防止它抽风一样的乱跳。
颤动低垂的眼睫,头顶的目光像极了一双温柔热贴的大掌,正在不断的轻抚她的脑袋,明明很温柔,但就是抚摸的她根本无法把头抬起来,就像被扼住了纤细的脖颈,溺毙的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