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呈昀表面上看着克制,但季惟知道他心里并不好受,一早起来的时候眼底下青痕明显,分明是昨天夜里没睡好。
季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种时候除了尽快找到公公去世前留下的证据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保护壳,即便内心强大如庄呈昀也不例外,或许只有时间才是最好的良药吧。
“你再多躺会儿,我想个法子让老倔头把他们都弄出去。”惦记着那把牛头钥匙,季惟自己也没咋睡踏实,听到外面传来杨山杏他们起床准备去补习班上课的动静,赶紧也跟着一块儿下了床。
她站着窗口往外看,微微拉开一道缝的窗帘外,小常正在院子里的练武。
他一贯来都有晨练的习惯,每天早上天没亮就开始,风雪无阻,一般来说晨练后他就会出门购置家里当天所需的东西,可是现在赵家福揽了这摊子活,早早的就上副食品商店排队去了,没有特别情况怕是他也不会出门。
胡同口“砰”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紧接着便传来孩子的嬉闹声,叽叽喳喳的活像是谁家的鸡笼开了闸!
“这年早就过了,怎么还有人放鞭炮。”庄呈昀正准备眯会儿缓缓劲,一下子又让给吵了起来,疲惫的靠那儿揉着太阳穴。
为了保证棋手们的专注力,除了逢年过节松树胡同鲜少会有这么大动静,这胡同里住的人也大多喜静,没听过谁家的孩子这么爱闹腾。
“这哪是放炮,你仔细听。”季惟指指窗外,郭大米正把陈翠莲从屋里往外拽,“娘,给我大米快给我大米,卖大米花的老头儿来了,我要去爆大米花!他说过要第一个给我爆的!”
家里就那么点活,光小常和赵家福两人都分不过来,哪还轮得到陈翠莲,每天早上一起来她就盘在床上给自家大孙子织线衫织线裤,硬生生让自家蠢儿子从床上拽下来,鞋她都没来得及穿,光着一只脚踮着跑,“慢点那老头能跑了还是咋着,现在是日子好过了才让你这么糟践粮食,好好的大米拿去爆啥大米花,吃饱了撑的!”
她絮絮叨叨的从厨房里盛出小半碗大米,又给了郭大米一只布口袋,后者嘴噘得能挂俩水壶,“不够,不够,要一碗,一碗!”
上次他就蹲路边看别人爆过大米花,得满满一碗的米才能有满满一布口袋的大米花,他要一口袋的,一定要一口袋的,鼓鼓囊囊的挂脖子上多好看啊,好不容易那老头儿才答应他来胡同口给他爆大米花,可能不能错过这好机会,下次说不定就见不着他了呢!
“我说你咋这么费劲,别人那是小碗你这是大碗能一样吗,不想要就干脆别吃了,我还省粮食嘞!”陈翠莲故意装作要把碗拿回去,郭大米这才消停,抱起碗就跑!
平时冷清清的胡同口,因为多了个爆大米花的老头而变得格外热闹,不仅有孩子,还有好些个大人也在围在那看人爆大米花。
要是自家有大米和糖精的,爆一次只需要几分工钱,当然也能直接拿大米代替工钱,只需要抓一小撮即可,爆大米花的老头儿腰间挂着一只专门用来装大米的布口袋,每家拿来的米成色不同,黄黄白白的好几个色号,赶上那些没有大米也没有钱的,就能用家里的破铜烂铁、空牙膏皮啥的来换。
陈翠莲心疼大米又舍不得出钱,就给了郭大米几个空牙膏皮和一只结实的铁皮饼干桶让他拿去当工钱。
郭大米生怕自己让爆大米花的给忽视了,一个劲的往人堆里扎,“我啊,是我啊!给我先爆给我先爆!”
一张嘴就自带几分憨傻气,老头儿一下子想起他来,“是你啊,来来来给你先给你先!”
他放下手上刚接过的那碗大米,转而去拿他的,粒粒饱满又洁白的新米看得他赞不绝口,“我走街串巷爆了这么多年大米花,还没见过这么好的大米呢,真是可惜了!年轻人,我拿我这布口袋里的大米跟你换,不收你工钱你看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