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和老柳前后脚冲到了庄家门前。
两人把平安符紧紧握在手心, 然后合力踹向庄家大门,嘶吼着让庄甜儿出来对质。
或许是害怕庄甜儿诡异的手段,两人不约而同地提高音量, 把全村人都叫了过来:“乡亲们, 大家快出来看看啊!庄甜儿果真是个邪祟!大家都来看呐,日后莫要再被她迷惑!秀才公说的都是真的!今日我俩就要戳破庄甜儿的真面目!大家快来听听看!”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渐渐变得嘈杂热闹, 两人这才觉得安心了一点。在众目睽睽之下, 庄甜儿总不至于对他们动手。
两人一声接一声地高喊, 引得所有人来看, 庄甜儿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只好在庄老大的推搡下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笑容甜美地问:“柳叔, 董叔,你俩怎么了?”
“呀!”
她忽然惊叫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到木栅栏做成的门前, 用指尖指着老柳的脸,担忧道:“柳叔,你额头怎么黑了?你莫不是撞邪了吧?”
她这猝不及防地一声叫喊也是催眠手法的一种, 意在打断受术者的思路, 引起受术者的高度注意。然后, 她伸出手指,引得受术者盯着自己的指尖, 并顺着指尖看向自己的双眼。
只要受术者与她产生两秒钟的对视, 这催眠术就算是成了。现在冲着她疯狂咆哮的老柳,下一瞬就会诚惶诚恐地向她道歉, 然后乖乖回去。
接下来,她会用同样的办法对付老董,最后只一句“两人中邪了”就可以把这次危机轻松抹平。
她设想得非常完美,只可惜盯着她双眼的老柳只恍惚了一瞬就握紧拳头清醒过来。
庄理种下的心锚恰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让老柳完全挣脱了庄甜儿的掌控。
“呸!你才中邪了!”老柳冲庄甜儿脸上吐了一口浓痰。
被腥臭扑鼻的浓痰糊了一脸的庄甜儿差点窒息。
“啐!”老董也朝庄甜儿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愤怒地骂道:“我们的确中邪了,不过中的都是你的邪!你是个邪祟!”
“大伙儿都来听听庄甜儿干过的好事!我差点因为她死在山里!”
“我也是,她家卖掉的那支人参是我采的!那天我差点掉进山涧里淹死!”
“她平时捡回去的猎物都是我打的!”
“她是妖怪,有一次在路上遇见我,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我整个人就迷糊了。然后她让我把每天打到的猎物送给她,我竟答应了,之后还忘了这段记忆,每天像个木偶,把打来的猎物全都放在她必经的路上,任由她去捡。她那福星的名头就是这么来的!”
“我也是这么中招的!我在山里遇见她,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我就迷了神智,答应会把采到的珍贵药材都送给她。她拿去卖掉的那支人参就是我采的!我还采到一棵灵芝和一株石斛,全被她要走了。我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回到家还以为自己运气不好,一无所获呢!”
“她真的是邪祟!她能操控我们的心智,还能抹掉我们的记忆!”
“吊死在庄老二家门前的那只狗就是中了她的邪!”
“今天中午我俩去西山找了秀才公,他给我俩解开了庄甜儿的妖法,我们才记起这一切!”
“若不然,我俩为庄甜儿当牛做马死在山里都没人知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自己这些年被庄甜儿掠走的东西都数了一遍,又讲述了自己为了找到这些东西都遇见了什么危险,带了多少伤痕回来。
两人遭遇的这些事,村里人都看在眼中,记在心上。他们常常带伤回来,囊中却空无一物,谁不觉得奇怪?
老柳和老董原本是村里最富裕的两个人,却在庄甜儿传出福星的名声后渐渐落魄到一日三餐都快吃不上的地步,这也太蹊跷了!
村民们平时被洗脑了,不会多想,但现在,两位当事人一桩桩一件件地细数过往,又加上这一阵庄理也反复把庄甜儿是邪祟的心理暗示砸进大家的潜意识,所以大家很快就清醒过来,纷纷指出庄甜儿的怪异之处。
“我以前最会抓鱼。到了夏日,每天总能从河里摸到一两只大草鱼带回去吃。自从庄甜儿成了福星,我就再没摸到过鱼!更奇怪的是,我手里沾着鱼腥味,衣服上带着鱼鳞片,从河边回来却总是两手空空!”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庄甜儿一去河边就能捡到大肥鱼!那些鱼会不会都是你抓的?”
“还有我!有一回我去山上摘板栗,两只手扎满了板栗刺,回来的时候背篓却是空的!我娘还骂我瞎忙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出来的怪事竟然越来越多。
庄甜儿根本没功夫去洗脸,胡乱抹掉那些腥臭的唾沫,嘴里焦急地叫嚷:“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大家请听我说!大家看看我,都看看我!”
这是她的拿手招数。
只要与众人对视一眼,她就能轻易蛊惑大家的心智,继而操控他们的行为。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被庄理打为邪祟,权威性大大降低,在施展群体催眠术的时候,又有谁会去好好听她的话,看她的眼?
只要大家都对她产生了抵触心理,她的催眠术就会完全失效。这项能力她只知道怎么使用,却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所以出了问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命令大家好好听自己说话,然而到了后面,这命令的语气竟变成了哀求,最终又化成了恐惧的哽咽。
“我求求你们看我一眼!就一眼!我不是邪祟!”重生以来第一次,庄甜儿当着所有人的面哭了。
然而这种示弱只会更大程度地削减众人对她的恐惧。于是原本还有些害怕她的村民,此时此刻竟全都露出了鄙夷、厌恶、憎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