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勺又一勺,时光流逝,岁月在喂粥中蹉跎。碗终于见了底,真是费时间啊,我把勺往碗里一放,站起来,长出了一口气,他比峙礼还难对付,去洗碗了。
“谢谢。”
“嗯?!”我转过头,只见柳洵半睁着眼睛,看着我。
敢情你醒着!耍着我玩啊!我右脸痉挛。
“粥……还有吗?”
“还有一些,足够吃了。”我回答:心想你还知道给我留一点。
“我能再吃一碗吗?”
“啊?!哦,可以。”琢磨着,他还挺能吃的。
他看上去很虚弱,让人不忍心发他的脾气,微微的笑意里带着孩子气。
我又开始喂粥给他……
斜坐在床边,长时间相同的一系列动作,舀一勺,勺底抺一抺碗沿,再抬手,送到嘴边,等他嘴开张,放进去,勺柄向上轻抬一下,倒进去了,收回勺子,准备下一勺,期间穿插几次拿布巾擦嘴角的动作。时间好象过得特别慢似的,觉得自己象是在资本家的生产流水线上被剥削的劳苦人士。
谢天谢地,终于吃完了。看他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我特心慌,赶在他要说话前,告诉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嗯,我睡了。”他闭上了眼睛。
把垫的被子从他脑袋后面轻轻拿出来,被子上带着一丝余温。……
我又觉得没有枕头,躺得太低,要不,找件衣裳给他枕着。……
在对屋里,我手上拿着件衣服,想送过去给他枕上,可是摸着衣服,好象有些凉,枕在脑袋后面一定有些冷,要不要到炉子上烘一烘……万一不小烧着了衣服怎么办?要小心一点……注意距离……还不能老是烘一个地方……真麻烦,把手上的衣服扔在床上,我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把它折好,又拿起刚才扔在床上那件穿在身上,这下子不就好了。我真聪明……
我一手将他的头慢慢抬起,把衣服塞垫进去,再小心松开拖他脑袋的手,把被子拉到柳洵的脖子下面,将他肩膀两侧的被子再盖盖实。好了,操作地非常顺利,看来,我照顾人的潜力,挤一挤还是有的。
大功告成,我拿着锅、碗、勺子走出西屋。这么一折腾,我又没胃口了,估摸着现在是下午二三点了。心想着,田岚什么时候送人来呀,想着想着,听见有人走近。我站起来,朝大门口走去,见着迎面而来的田怀仁,哈,让我心里一阵欢喜,看来生活也有阳光灿烂的时候。我忙上前去,“我可盼到你了。田岚呢?她没一起来吗?”
“田岚?哦,田先生啊,我没遇见。”田怀仁说:
“那你这是?”我心中一阵失望,原来不是来帮忙的,白激动了一场。
“镇上冻伤,饿死的人越来越多,田家相公告诉我,你最是乐助于人,让我来找你,一起想想办法。”他说:
我什么时候助人过了?还最是乐助?田贤儿你搞什么?冻伤,饿死,管我什么事!什么时候我有尹善人的名声了?再看看田郎中的儿子,手里拿着好大一个锅,可以炖一只全鹅呢,不过再大也没用,单单给廟里住着的那些人吃都不够。但是,我也不能扫了田相公的面子啊。
“你有何打算,用这个吗?你娘呢?”我指着他手里的锅说:
“我想去镇边的廟前,施一些吃的给她们,本来娘也要去,可病人太多,走不开,我一个人去,怕是会应付不来。还有两袋面,一袋米,一时我也拿不了,可否劳动尹姑娘帮忙。”田怀仁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一愣,面前这个人,就这么平静地看着我,没有羞涩,没有期许,却坦荡和坚定的让人心中一热。
羞涩的目光让我觉得难堪,期许的眼神让我觉得为难,虽然有时我会妥协,但总是不情不愿,担心被算计,被欺骗。只有这个人的双眼,清澈、明智、从容,让人轻松,不用顾忌,让我甘心帮他分担。
“田公子,在我家对面布施可以吗?一来,家中有病人,我不能走得太远,二来,免去搬拿物品的不便。三来,北街离集市、店铺很近,方便添买。我现在就去你家拿面和米来,我家前院有炉子,还有不少狼肉,你可以拿到对面,先准备起来。你看怎么样?”我说:
“好的,你去吧,家中的病人,我会顾着些的。”田怀仁微笑着回答:
“好,那我走了。”我就直接出门,去田郎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