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步入深秋,天气陡然转寒,魏莱的马车走到半道上,忽然就听车夫说下雪了,等赶到了伦敦,雪停了,在地上留了湿漉漉的一层,稍微拉开窗户,冰冷的小雨点伴着冷风呼啸而来。
坎贝尔家落坐在伯灵顿街的街尾,马车刚走到街头,魏莱便透过小小的窗户远远地看见有几个人站在街尾。
他们应该就是坎贝尔家的人了吧。
马车再往前走了一小段,她再看,才发现站在街尾的有两男三女,老少都有,看来不止是坎贝尔上校夫妇从爱尔兰回来了,他的女儿和女婿也回来了。
魏莱走的时候,贝茨小姐给她一顶新做的帽子,是送给坎贝尔夫人的。
贝茨家穷,海伯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产,自己做的帽子就是最有诚意的礼物了。不过,坎贝尔小姐也在,一顶帽子是肯定不行的,魏莱赶紧从箱子里又翻出一顶新买的帽子。
坎贝尔上校是简·费尔法克斯父亲在世时在军队的上司,费尔法克斯先生曾经救过坎贝尔上校的命,因此,在得知费尔法克斯先生夫妇都去世了之后,贝茨家无力抚养他们唯一的女儿,坎贝尔上校就主动提出抚养简。
这是和简朝夕相对生活了十几年的一家人,从上马车那一刻起,魏莱的神经就紧绷起来了,她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应对,决不能让他们看出什么破绽。
坎贝尔夫妇同女儿女婿从爱尔兰回来后就写信让简回来,他们认为在海伯里那种落后的地方待得太久对简的生活没有好处,虽然他们承认海伯里清新的空气对简柔弱的身体有益,但是她毕竟是要走上家庭教师岗位的人,不能一味注重健康,总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魏莱提了箱子,开门下车,坎贝尔夫人立马就迎了上来:“我亲爱的简,你终于回来了,让我想想我们分开了多久,得有一年了吧,或许没有我认为的这么久,但是我们分别实在太久了,我们真的非常想你。”
坎贝尔夫人年过四十,保养得很好,一双手温润细腻,一看便知道从来没受过苦,和贝茨小姐那双枯瘦的手截然不同,她的五官很柔和,用慈眉善目来形容也不为过。
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吧。
站在坎贝尔夫人身边的就是坎贝尔上校,是个大高个,魏莱目测他比自己要高出两个头,虎背熊腰,留了两撇小胡子,表情略微严肃,或许是多年从军的缘故,他身上有一股让人心头发毛,头皮一紧的威严,对简的态度也不像他的夫人那样热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让仆人把箱子拿进去。
坎贝尔小姐,现今的狄克森夫人,和她的母亲一样,是个热情的人,她挽住魏莱的胳膊,嘴一张,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们从伦敦去爱尔兰,再从爱尔兰回伦敦,路上经历了什么,看了什么,不用魏莱自己问,她一开口全都说完了。
倒是她的新婚丈夫,狄克森先生和坎贝尔上校一样严肃,不苟言笑。
魏莱心想,这还真是一家人啊。
坎贝尔家是再普通不过的石头修筑的二层建筑,楼下有两个客厅,一大一小,天花板上都有彩绘,卧室和坎贝尔上校的书房都在楼上,因为刚刚下了雪,一大早就点上了壁炉,壁炉上摆放着四盏做工精巧的鎏金烛台和一座铜钟。
这些烛台魏莱在贝茨家也见过相似的,但都是放在箱子里的宝贝,平时绝不会摆出来。
总之,单论环境,坎贝尔家比贝茨家好多了。
坎贝尔上校夫妇也并未苛待简这个寄人篱下的小孤女,凡是狄克森夫人有的,简都有,或许还更多一点,就连简的卧室也比狄克森夫人未出嫁时的要大一些。
和坎贝尔上校夫妇简短地说过话后,魏莱回到卧室收拾东西,狄克森夫人也跟了进来,她进门就直接躺到床上,又用一只手撑起脑袋,一边看着魏莱收拾东西,一边说:“我亲爱的朋友,你真应该跟我们一起去爱尔兰,那是一个和伦敦和海伯里都不一样的地方,我还以为爱尔兰很穷,很破烂,没想到那里的风景非常迷人,我和尼古拉斯(狄克森先生)的房子在海边,面对着一片很漂亮的海,我保准你会喜欢。看着那片海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简也在就好了,等我和尼古拉斯回去的时候,你跟我们一道走吧。”
魏莱从箱子里抬起头,惊讶地抬了抬眉毛:“去爱尔兰?不合适吧。”
狄克森夫人歪了头:“什么意思?”
“你和狄克森先生刚结婚,接了你父母去爱尔兰,紧接着就送你父母回伦敦,然后把我接去爱尔兰,再送我回来,你们还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吗?”
狄克森夫人灰绿色的眼睛里有些挣扎和迷茫,很显然,她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魏莱把帽子送给她:“就算你愿意,你就没想过狄克森先生是不是愿意?”
狄克森夫人一顿,又慢慢地点了点头,丈夫跟她隐晦地提过,在他们生孩子之前,不希望再有别人打扰他们的二人生活。
“但是,我想把你带到爱尔兰,看看能不能为你找一个丈夫。”
这下魏莱惊了:“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