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绛接过白胖的包子,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偌大的内室,肉香不合时宜地弥漫开来,混着血腥味,诡异得很。
时绛一边吃一边觉着配着这血腥味儿这内陷不似猪肉,倒似极了人肉。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时青已经咽了气,魂魄茫然地从尸身中钻了出来。
在魂魄离体的同时,外面刮起了阵阴风,月色暗了下来,时绛用帕子仔细地擦着修长的手指,对顾出白道:“你去把外面那俩鬼打发了。”
顾出白接令,推门而出。
萧漪盯着时青的魂魄,心中翻江倒海,那魂魄不知自己已死,反是奔到萧漪身边,关切道:“萧漪,你可还好?”
片刻之后,亮晃晃的月光又从精致的雕花的空隙里里钻了进来,在地面上打出一片片斑驳,身着艳粉色的顾出白又出现了,朗声道:“公子,那两个长舌鬼已经走啦。”
时绛看顾出白又拿了个包子啃得正欢,一时头疼得很,无奈地道:“去把这上好的内丹拿去熬药罢,时间长了,可要出尸斑了。”
顾出白三两下将手中的包子解决,鼓着两颊,接过内丹,熬药去了。
时青急切地想去压住萧漪心口尚在渗血的伤口,手指却穿了过去,这时,整个情绪才清明起来,他看也不看自己的尸身,却抬头对自己的亲生哥哥道:“你将内丹还给萧漪罢,我已经死了,这内丹也用不上了,重新投胎转世也是一桩美事。”
“你也太小瞧这蛇妖修行了数千年的内丹了,你只要服下内丹,便有了道行,自然能死而复生。”时绛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起身走到时青的尸身边上,将那把匕首拔了出来,丢到一边,匕首在地面上滚了几圈,落在一双黑色的鞋边上。
这鞋的主人正是顾出白,他已经换下了那身艳粉色的纱裙,换了身鸦青色的长衫,手上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
时绛指尖一点时青越发稀薄的魂魄,那魂魄便不由自主地从萧漪身边迅速回到了躯体里。
“将药喂阿青喝了罢。”时绛说完,捡起那把匕首,慢慢走向萧漪。
萧漪面上无一丝惧色,背脊依旧笔直,扫了眼时青,从容地笑了。
时绛取了干净的帕子将匕首擦净,然后解了萧漪的上衣,用匕首破开萧漪背脊的一块肌肤,又用匕首柄敲打第四节脊柱,敲打了几下之后,指尖将那节白森森的骨头划开,从里面挖出一把小锁来,小锁纯金所制,不过指甲盖一半大小,唤作‘骨心锁’,用锁人要先将锁用自身血液供养七七四十九日,而后将其埋入目标人物的骨中,被入了锁的人,则必须要任用锁人调遣,若是不听,锁便会冲破骨骼刺破脏器,是极其阴毒下作的手段。
时绛把玩着骨心锁,又看了眼从破口争先恐后涌出来的血液,袖子一挥,萧漪浑身上下的伤口尽数愈合,连衣裳上,地面上的血液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萧漪疑惑地望着时绛,问道:“你不杀我么?”
“我杀了你有何好处?”时绛将那小锁收好,叹了口气,“我又为何要杀你?你和阿青的孽缘,皆是由阿青而起,你不过是被迫而已。”
“是我纵容的。”萧漪苦笑道,“他那日用酒将我灌倒,又下了药,以为我全无意识,破开我的皮肉,将那骨心锁嵌了进去,其实我可是清醒得很。”
“没了这锁,你便不再受阿青束缚,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吧,你若不愿意同他在一起,便走远一些,你千年道行,要躲一个凡人想必简单得很。”时绛从袖中摸出那颗内丹,还给萧漪,歉然道,“你们交合时,你的浊物留在他体内,致他垂死,也唯有你的内丹可救,我取了些内丹,熬了汤药,救他性命,损了你两百年的道行,实在抱歉得很。”
萧漪将那缺了一角的内丹收入体内,站起身来,没有理会尚在昏迷中的时青,使了个口诀一下子便没了踪影。
“这蛇妖真是无情得很。”顾出白如画的眉目染上了些愁思。
顾出白年纪尚小,方才十五岁,一贯天真烂漫,这时却突然被时青无望的爱恋给击中,心口一阵阵地发疼。
时绛探了探时青的脉,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抬头盯着雕花窗外的那轮明月,苦笑道:“那蛇妖本不食人间烟火,此番他被阿青拉入红尘,也是无辜得很,是阿青对他不起。”
时绛从袖口摸出一吊铜钱,丢给顾出白,道:“天色晚了,赶紧休息去罢,你明日拿这钱买包子去罢。”
看着掌中的铜钱,顾出白喜笑颜开,方才的愁绪一下子不见了踪影,刚要开口,门外却传来一声虎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