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烟漫卷,火光漫天,死亡的感觉伴随着呼吸的滞塞一并出现。
叶折能够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就像来自末路的召唤,他很害怕,但麻木了的身子却让他无法挣扎。
叶折缩在角落,连手指蜷缩的力气都快消失,眼前也似乎出现了重影。
可是恍然间,炽烈摇曳的火光深处忽地出现一个人影,那人带着满身惶恐不安的气息,狼狈地朝他冲了过来。
叶折看不清那人的脸,也听不清对方在抖着声音呢喃些什么,好像是在喊他的名字,只是那声音破碎得调不成调,像是在经历一场痛彻心扉的绝望。
叶折其实想要安慰他,让他不要这样伤心,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刚刚抬起的手,在还没有抓住对方衣角的那一刻,就蓦然垂了下去。
永远的,带着此生缺憾的。
——
叶折猛然从梦中惊醒,额头和鼻尖上满是汗珠,就连头发都濡湿了。
他急促地喘着气,下意识里偏头一看,却发现外面月色正好,还是深夜。
叶折回忆着刚才的噩梦,以及梦里那个看不清模样的人,浑身脱力似的瘫回了床头,用手捂住了眼睛。
他重生回来已经有三天了,这时他二十一岁,距离他死亡的时候,时间倒退了一年。
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真正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可是死前的画面却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时他好不容易想叛逆一回去买个醉,好提前祭奠一下他那即将来临的枯槁婚姻,但却因为业务不熟练,选中了一家安全措施不到位的破酒吧,最后把自己的命都给祭奠了出去。
虽然他前世确实有点了无生趣的意思,但他也不敢说自己不惧死亡,尤其在如今真正经历了一遭之后,那在烈火之中窒息时的森寒感觉便算是彻底缠上了他,如影随形。
为什么老天不能顺道将他那段记忆抹了呢?明明就是捎带手的事。
叶折抹了把脸,心想算了,做人不能太贪心,一个噩梦大礼包换一次重来的机会,怎么看都是他血赚。
他复又躺下,但重新酝酿了一会儿睡意之后实在睡不下去,就干脆起床洗了个澡,然后窝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电视一开就是主持人激昂的宣讲声和音乐高亢的节奏,一阵喧嚣过后,一道低沉冷静的声音方才透过屏幕传了出来,穿过耳膜放肆地回荡在叶折心间。
“感谢大家让我有机会走上这个领奖台,这是对我的肯定,当然更是对作品的肯定、对所有参与者和支持者的肯定。”
这是陆介寒第一次获得影帝时的直播录像,颁奖当天正是叶折重生回来的那天。
视频里的人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冷静自信又矜贵得恰到好处的气质,面貌更是如琢如磨如朗月入怀一般让人心驰神荡,好像他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觉得此间都值得。
叶折不厌其烦地看着这段视频,纵然他已经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连现场飘洒的金箔片下一秒会落在陆介寒身上哪个位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他还是想看,看不够似的。
年少时隔壁家的寒哥哥现今已然成了天边一颗遥远的星,记忆里的鲜活和隔着屏幕的陌生交杂在一起,这种感觉特别奇妙。
叶折承认自己对陆介寒有好感,从他青春期意识到自己喜欢男生时起,他就知道自己对陆介寒有好感。
只是前世的他惯会压抑自己,连带着对陆介寒那一点朦胧纯粹的情感,也一并搁置在了心底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及至最后,陆介寒进了演艺圈,开始了他的忙碌;而叶折也在父母的安排下和别人订了婚,开始了他的碌碌一生,两个人就这样渐行渐远。
不是没有遗憾的。
……可现在想这些都没有意义,他已经重来。
叶折想,既然上天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他势必要活得更自在一些。
他想着想着就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耳边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陆介寒获奖的视频,那声音听起来就像他在身边一样。
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等叶折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他洗漱完之后刚下楼叼上一片面包,家里的阿姨就来告诉他说先生在书房里等他。
叶折身子一顿,脑子里按着前世的经历飞快捋了一下时间,大致便猜到了他们要说的是什么事,心头不禁有些沉沉。
他本来面包都要吃完了,想到这里,劲儿忽然就上来了,又叼起一片面包方才进了书房。
一进去他就看见他那长年不着家的爹和总在发脾气的妈都在,看他叼着面包进来,两个人似乎都微微惊了一下。
叶林盛眉头微蹙,有些不理解他这小儿子今天怎么看起来拽兮兮的,不过到底没有说他什么,只笑呵呵地说:“老二,你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