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知道宋俨明内心仍有疑虑,只是不说罢了。
只是他怎会再去招惹容长风,他对这位素未谋面、只闻大名的主角,只有敬而远之的想法,容长风这厮有主角光环,不用做什么,便有一个个人上赶着为他铺路,他这种本来要死在乱葬岗的角儿便不要凑上去给他当炮灰,从而增加小说的艺术性了。
正暗忖着,却听见宋俨明道:“另外,有件东西要给你。”
他鼓了掌突然叫了声:“风鸣!”
伴随着一阵劲风,一个黑色的身影很快从梁上下来,正是风鸣无疑,他手上有一个盒子,半跪着递呈给宋俨明后,又翻身而上,在容玉目瞪口呆的眼睛中消失不见。
“你告诉我,他到底藏在哪里啊?”
宋俨明没有回答他,只将锦盒打开了来,推到容玉面前,
“你瞧瞧。”
容玉生了好奇之心,伸长了脖子往里面一瞧,是肉色的一张东西,他伸手过去按了按,软乎乎的,不由奇道:
“怎么摸过去像人皮似得?”
宋俨明唇角一弯:“就是易容用的。”
容玉心里一亮,忙将锦盒里的物事拿了起来摊开,果见是一张极其逼真的面皮,薄薄的一层,却看得出其间的惟妙惟肖。
宋俨明解释道:“这是风鸣从一等一的易容高手那里寻来的,只要戴上没有人会认得出你原本的相貌。”
他轻咳了一声,挑起眼睛看他:“当然,如果你觉得麻烦,那便还给风鸣。”
“别别别,”容玉笑嘻嘻的,“我最需要这个!”
小说中的易容术,可教他见识一回了!
他兴致勃勃地将那张面具轻轻地盖在脸上,用手指将边角处按得严丝合缝,转脸兴奋地问宋俨明,
“有没有铜镜?”
茶室哪里来的铜镜,容玉刚出口便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他吐了吐舌头,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将脑袋伸了出去,看着水中的倒影,做了几个鬼脸。
虽然影影绰绰的有些晃动,但容玉还是看清了水中那张脸——活脱脱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他兴奋地走了回来,将蒲团往宋俨明那边一拉,跪坐在上面,将脸凑近了:“宋俨明,认真瞧瞧,看得出来我么?”
容玉自然不知道这个姿势的暧昧,他跪坐着,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将下巴抬起,嘴唇微张,整张脸靠近了宋俨明,像一个索吻的模样。宋俨明当下便觉得不妥,可对方一双清晰水灵的眼睛里丝毫没有任何猥亵的神色,倒像个孩子新得了玩具一般雀跃不已。
那西域易容圣手的手艺自然不需质疑,原本一张美得惊艳的脸经由一番粉饰,已经变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两颊几颗淡淡的雀斑,丢在人群里完全冒不了尖。
但那双眼睛还是灵巧异常,叽里咕噜地像颗含着春水的葡萄。
宋俨明将目光别开了去:“认不出。”
容玉大悦。
他自然是需要这张“脸”的。
这两天,他在观音庙街流连了两日,才发现他这一张脸的招摇,一路走过去,路人回头频频,甚至有一两个胆大的居然尾随他。他往后是要在这样的市井之中做买卖,这样的一张脸自是不方便,宋俨明给他带来的面具可以说是解了他一大难题。
或许宋俨明给他这面皮别有目的——或是怕有人认出他,丢了平阳侯府的分,或是怕他招惹了一堆苍蝇,给侯府添麻烦,总之,他有他的目的,容玉也有自己的打算。
当下将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细细叠好,然后放进了锦盒里面。
他真心实意地:“真是多谢你的这份礼物了。”
宋俨明轻轻一哂:“你这话难得。”
容玉打着哈哈:“我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嘛。”
他狗腿似的给宋俨明斟了茶水,
“侯爷,您可真是个大好人,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害!过往若有得罪的地方,请侯爷多多包涵,嘻嘻嘻。”
宋俨明发现他偷奸耍滑或有事相求的时候都是喊他侯爷,而无甚干系或火冒三丈之时都左一声宋俨明,右一声宋俨明地叫着,当真是小人嘴脸。
可心里居然没觉得多少冒犯,宋俨明又瞧了一眼身边那人殷勤狗腿的模样,摇了摇头,自嘲地轻笑了一声,站了起来。
“回吧。”
***
从茶室回去的几天,容玉居然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平阳侯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关在自己的西苑里,只埋头提着笔对着一堆纸张写写画画,再过两天,容玉已经将战场转移到后院的膳房了。
没错,他决定要实验酒楼菜品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烹饪方式等方面与现代差异颇大,很多东西得一一在前期落实才能安心。
戚总管早就听了下人来报,说是后院那个双儿小娘日日都占着他们的膳房,戚总管本来是要找过去的,可后面听郑嬷嬷说,那小子只是在膳房的空档期才使用的,且物料皆是自己花了银钱,让阿良带进来的。
戚总管想,这泼赖小子就没干一件正常事。
戚总管又想起了前些日跟侯爷述职时,侯爷话里有话,只让他不要太过约束那小子,戚总管虽横竖看容玉不爽,倒也没有费心思给人下绊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了。
很快,寒冷的十二月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