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宓死死抓着裤子,校服裤子被抓得皱起,她的眼泪一串串落在衣服、裤子上,晕开一团团深色痕迹,像是永远都流不尽似的。
宁曜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从中央扶手箱取出纸巾盒放到她正对的挡风玻璃前。
过了一阵子,宁宓的哭声渐渐小了,开始转为抽噎,她松开手把纸巾盒拿过来,开始慢慢收拾自己的残局。
“对不起。”宁宓说。
“没有必要道歉。”宁曜语气淡淡,听不出是安慰还是反讽,“如果我是你,我会给自己加码,人心不可能不偏,当你有足够价值后,他们会做出选择的。”
宁宓泪眼朦胧地望向他,她已在宁家落脚一个月,此刻却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血缘上的大哥。
“不要这么看着我。”宁曜瞥了她一眼,“你的眼神好像在说,没想到我竟然是这么一个冷血、利益至上的怪物。”
“对不起。”宁宓说。
“嗯。”宁曜应道。
*
宁曜把车交给专门的司机停,宁宓乖乖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宁家别墅有一个9米高的挑空,宁宓和宁曜从玄关进来,是直接到二层,从楼梯上能看到一楼的客厅,沙发上有三个人影,电视里播放着今晚财经新闻的回放,看上去家庭和睦,岁月一派静好。
宁宓突然有点胆怯,方才的勇气随着眼泪都化作空气中的水份蒸发,此时没有剩下多少,她生出一种忘记种种不平,直接上楼睡觉的想法,让平静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大家相安无事,维持表面友好。
宁曜已经走下了好几级台阶,没有要等宁宓的意思,也没有要逼迫她的意思,此刻选择权都在宁宓手中。
她站在楼梯口,向上通往卧室,向下通往客厅,却仿佛站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一条是表面美好宽敞,内里暗流涌动让人时不时难受一下的大路,通往可以预见的平静未来;另一条则是布满沟沟壑壑、连路都找不出的泥洼地,无数情绪在其中翻腾、滚沸、起泡,走上去也许会被彻底吞没,连现在的平静都沦为奢望。
宁宓抓紧了校服衣角,眼前的巨大吊灯明明很亮,她却像站在漆黑深夜峡谷边上的恐高者,跌入悬崖的恐慌与鼓舞自己的勇气一刻不停角力、对抗,分不出结果,却让她停滞在黑夜冰冷的绝望中,寸步难行。
“宁宓也回来了,怎么不下来呢?”宁母似乎是听到宁曜说了什么,向楼上喊道。
这一声来自于母亲的温暖呼唤,似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忽如其来的一盏小橘灯,挥散一片黑暗,照出氤氲又朦朦的光来。
宁宓忽然觉得,刚才的那些挣扎都不作数了,她迫切地想奔下楼去,去寻宁母所在的地方,也这样做了。
她才下到客厅,就听到宁母讶异的声音:“宁宓怎么能去奥数班,她们老师弄错了吧?宁婉去还差不多。”
宁宓一腔孺慕之情立时被砸得支零破碎,从心脏处微微泛起细密的疼,针扎一样,刺遍全身。她用力闭了一下眼,深深吸一口气,企图把从鼻腔深处泛上来的酸涩压下。
宁曜:“没有弄错,班主任说宁宓数学考了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很有数学天赋。”
“天赋”两个字刺痛了一旁听他们对话的宁婉,她讥嘲道:“什么天赋,高一才学了什么,考满分算得了什么,这就有天赋了,她们班主任未免太乐观。”
宁婉狐疑地看了一眼站在几米外的宁宓,嘀咕道:“再说了,她什么情况,别人不了解,我们还不清楚吗,初中文凭出来打工,刚刚返校一个月,这满分怎么考出来的还不知道呢……”
“全年级就一个满分,怎么这么凑巧呢,宁宓,你是不是偷题了?”
她的话一出,宁父与宁母也望向宁宓,宁父尤其严肃,看向宁宓的目光带有隐怒。
“宁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宁母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像已经认定宁宓确实如宁婉所说,以不光彩的手段取得成绩。
宁宓被最信任的人这样质疑,再也压抑不住,眼眶马上蓄满了泪水,强撑着不肯眨落,她嘴唇颤抖着,悲哀问宁母:“在你心里,我是不是特别拿不出手,明明是亲生的,却只会给你丢人?”
“我没有这样想”
“你就是这样想的!”宁宓的眼泪大颗大颗从面颊滚落,“你找借口说要和宁婉的老师沟通,你找借口说你忘记了家长会的事……你只不过是嫌弃我,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女儿,也不配让你来开家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