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森林中生活的时候,郁劲就知道,生命中所有美好都转瞬即逝,他必须牢牢握住才不会让它们溜走。因此楚清宴的脚碰到他的时候,他也握住了。
楚清宴不爱穿鞋,郁劲早就在山洞里铺满了干草、兽皮,最上面还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羽毛,小姑娘于是彻底放飞自我、完全告别了鞋这种东西。此时她的脚软软地停在他掌心,明明很冷,却让郁劲浑身滚烫。
过了很久,他才哑着嗓子道,“您还是该穿鞋,冬天太冷了。”
楚清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话:别人都担心你飞得高不高,只有他才会担心你翅膀凉不凉……
小姑娘被心里的想法逗得咯咯直笑,她故意把脚伸向对方,露出莹白的脚踝,“这不是有你捂着呢么。”
女孩的小腿又白又直,俏伶伶地在眼前晃荡,她的脚尖偶尔动一下,划得掌心很痒。郁劲知道自己该松手了,但他的身体像不受控制一样,反而握得更紧。
那力道大得惊人,好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楚清宴皱着眉,又伸出另一只脚踢了对方一下,“郁劲,你弄疼我了。”
如梦初醒,郁劲半跪在地上,女孩坐在离他半步的摇椅上,好像高高在上的女王,可是这一天,女王终于不再是触不可及。
三个月以来,郁劲向来安分守己,不曾越底线半分,可是今天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松开手,好像山崖地下的人终于看到绳索,他如何能放开自己的命。
楚清宴挑眉,这是终于开窍了?她勾着男人往前,笔直的腿一点点往回收,直到男人被带到身前,她才俯身在对方耳畔说道,“你要想握到什么时候呀?”
摇椅很高,楚清宴坐在上边够不到地面,然而视线却恰好和对方平齐,她的脚停在对方掌心,下巴搭在对方肩上,两个人呼吸交缠、亲密却又疏离。
郁劲忽然问道,“为什么现在值得了。”
楚清宴不答反问,“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郁劲的喉结几番滚动,发出来的声音暗哑诱人,“您知道的,我喜欢您。”
楚清宴一点点向对方靠近,停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只因为喜欢么?郁劲,你就没想过从我这里得到点什么?”
郁劲困惑地看着她,“我该要什么?”
楚清宴忽然向后抽离,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确实,你从未想得到过什么。”
所有世界中,爱人唯一做的事就是对她好,掏心掏肺、不遗余力的好。他给的太多,所求太少,反而让楚清宴望而却步。
其实他做的没错,喜欢本就是没有缘由的、对心爱之人的好也不该有所图谋,但是楚清宴不甘心。
她想起仙宫里那个男孩,会默默给她送丹药、送剑谱,比武的时候偷偷让她。然而她发现的时候,男孩却什么都不说,只会愣愣地看着她。她年龄太小,对方不说她便不懂,所以她开始远离男孩,因为觉得他很奇怪。
所有遗憾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楚清宴有时会想,如果他不那么高尚,只要稍微自私一点,会不会把他的喜欢告诉她,两人是不是就能在一起。
可是他偏偏没有那样做,她也恰好没能懂,在上一次记忆中,她分明看见自己和男孩的哥哥越走越近,只因为对方会说喜欢,虽然他根本不喜欢自己。
是她太傻,看不透花言巧语下的冰冷内心,也读不懂沉默外的深切情谊,失去的错过的都是她咎由自取。
楚清宴冰冷的眼泪落在郁劲身上,他慌了神,答案脱口而出,“我想要你过得好。”
想要对方过得好,已经是他一生最大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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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上次的谈话,再想起之前世界爱人的行为,楚清宴便明白,对方也许永远都不会和她告白,他把自己对她的好视为理所当然,从没想过得到回应。
原来天底下真有这样的怪人,他把喜欢当成一个人的事,把暗恋视为感情的唯一形态,比起表达自己的想法,宁愿沉默。
“为什么会这样呢?”楚清宴坐在院子里困惑地想着,“这种反人类的思维方式肯定不是天生的,他经历过什么才会形成这种性格?”
仙宫记忆中,男孩比她大几十岁,两人初遇时他已经是这幅自闭沉郁的样子,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当时毫不在意,因此也没人告诉她。
默默把脑海里的恋爱清单删掉,楚清宴重新制定了一份计划,她想让郁劲“开口说话”。让他疼的时候能哭,生气的时候能愤怒,不再把生命局限在奉献两个字上,而是学着争取。
他予自己深爱,她便予他放肆一生。
楚清宴想着,忽然听到森林里传来不大不小的声响,这可是新鲜事。山里堆积的雪有半米厚,大型野兽都不会出来,最多有个松鼠什么的来偷点东西吃,这么大的声音究竟是谁?
郁劲也听到了声响,皱着眉走出山洞站在女孩身后,确保她不会受到任何方向的攻击。
两个黑点逐渐变大,楚清宴的视力极好,很快就认出那是两个人,她不由自主叹道,“怕是有大事了。”
冬季不打扰大巫,是所有部落默认的规矩。巫族只会在春季第一场雨之前出现,在各族举办祭祀,祈祷今年的猎物丰盛。因此除非事关部落兴衰,没人会穿越半个密林走到巫族居住的山洞,这种行为不仅冒犯对方,还会冒犯山神。
郁劲也看清了那两个人,他一闪身回到山洞里,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不方便出现。”
巫族不通婚,不接触外人,郁劲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里,部落曾出现过大巫私会男人的事情,之后发生了什么无人能知,但是最后新的大巫替代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