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连翘勾起唇角,天真地吐出三个字:“无、盐、山。”
“咦,又是允婆?”
“住嘴!”
阿魇条件反射似的紧紧捂住嘴巴,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艳娘。
“又?”纪连翘狐疑地看着艳娘,“还真有人来找过你呀。”
“还真?”轮到艳娘狐疑地看着他。
“对呀。”纪连翘轻快地眨着眼睛,“允婆说,前段时间有个□□来找过你,听说,她嫁作官夫人啦?”不待艳娘回答,他充满羡慕地叹了口气:“我以为她是胡说骗钱,不过也就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竟是真的。”
“哈。”艳娘叉腰,无语地笑了一声,“对不起,南儿小姐,她就是骗人的,我这儿没有什么逆天改命的本事,您请回吧。”
“哎,是价钱问题吗?你放心,我表哥肯定比一个□□有钱,你随便开价。”
“南儿小姐。”艳娘柔情似水,微笑道:“你表哥对你这么好,干脆,你就嫁给表哥吧,昂。”
“……”
“姻缘呢,也就不必算了。您这命硬,让你表哥呀,多行善事多积德,给庙里多捐有钱,菩萨保佑……”
“不行,我不可以嫁给表哥!”纪连翘嘤了一声,双手捂面,瓮声瓮气道:“表哥他、他、听说他不举!”
谢斩:“……”
艳娘愣了一下,表情一片空白,半晌,“那、那我给你推荐个郎中,他的方子好使!保管让你表哥看到母猪也能金枪不倒威风整晚!”
“师父……”阿魇弱弱道:“阿魇要回避一下吗?”
“不用。”艳娘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反正你也长大了,迟早要遇见个什么臭男人。”
纪连翘还想再尝试一把:“可是允婆她分明说,你能救我。”他泫然欲泣,那一刻,他的灵魂简直忍不住花式赞叹自己的演技。“你看我,虽是女儿命,却长了副男儿身,又高,又大,还有喉结!我这样,就算嫁了表哥,就算表哥治好了不举,他、他也不会与我恩爱白头的!”
剧情犹如脱缰的野马风中凌乱。
艳娘的表情又是一片空白:“南儿小姐,你说的哪里话,你长得又俊,声音又甜,虽说这喉结……”她定了定神,“哎呀别哭了!喉结嘛,我帮你!”
纪连翘茫然:“怎么帮?”
艳娘笑了笑:“既是无盐山来的,那我便也不瞒你了。”招手道:“你随我来。”
“小姐。”谢斩适时出声,“小心有诈。”
“无妨。”
纪连翘摇摇头,递给谢斩一个安抚的眼神,便随着艳娘步入后院。
挡帘一掀,穿过种着花草的庭院,左右各是两间厢房,都锁着门。绕过石雕影壁则又是一间大屋。艳娘领人进了屋子,关上门,却未落插销。
纪连翘打量四周,进门即坐榻,小圆几上点着香炉,香炉正对着的,则是一副工笔画。那是一卷微微泛黄的画卷,瞧着已有些年头了,上面画的是一个女人,是神仙吗?纪连翘并不认识。女神仙身着绛红大氅,双目紧闭,头发如被狂风吹拂般四散开,看着,似在发怒。她左手持小圆瓷罐,右手拿着的是……一根金簪?
当真不伦不类。
纪连翘仔细端详那画上的女人,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却不知到底为何。
“祖师爷。”艳娘淡淡道。
“算命一行,还有祖师爷?”
艳娘并不作答,待纪连翘目光回落,她便领人进了旁边的隔间。这隔间却大有不同,四面墙壁无任何开窗,只燃着十几根红彤彤的蜡烛。屋里摆了一张圆桌并两张凳子,一座雕花顶天立柜,剩下的,便是一张挂着红软仗的床。
“南儿小姐。”艳娘微微一笑,示意纪连翘坐下,“实不相瞒,我虽然是个算命的,但真正的手艺,却不是这个。”她手腕一翻,虚影一晃,便见她指缝间夹了三根细长的银针。
“我的手艺虽不能逆天改命,却可以……”她呼地对银针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听屋外一阵哀嚎。她脸色瞬变,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往外走。
那声音纪连翘也听到了,是一群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机不可失,他尾随其后,见艳娘脚步匆匆,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大屋,跑向西侧的厢房。
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纪连翘见艳娘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哆嗦着找到其中一把,正要往锁眼里插,却心有所感似的,一回头,果然就看到纪连翘也在。
那声音他听真切了,像一群猫齐齐被踩了尾巴,又像是集体发春。既凄惨难听,又婉转难耐,实在非语言可以形容。他惊疑不定,难道这艳娘,是个虐猫变态?
却听艳娘道:“南儿小姐,今天多有不便,您还是先请回吧。”
她既然这么说,纪连翘也就没有了继续逗留的理由。他带上帷帽,有意慢慢地穿过院子。那群猫还在哀嚎,艳娘进去了便又迅速掩上了门。纪连翘曾因为不明原因失明过三年,因此听力格外敏锐,当下隐约听到艳娘哄着:“乖哦,乖宝宝,不怕……”
什么?不是虐猫?这、这听上去还是个资深猫奴?那那些猫叫唤什么?
到了前厅,阿魇还在磕瓜子。
她一边磕,一边盯着谢斩看。
纪连翘前脚刚入,便听她小孩子一样快活又羞涩地说:“公子,你真好看……我喜欢你。”
“谢谢,身有隐疾,不娶妻。”
“…………”
“小谢,走了!”纪连翘步履匆匆走得极快,白色帷帐如层云飘荡。
“南儿小姐这就走了?”阿魇吃了一惊,小跑着快步追上,依依不舍的样子:“你还来吗?不来了?可我还有好多故事没讲给你听。”
纪连翘心思一动:“你若想找我玩儿,就去城南谢宅,就说你找连南儿,管家会引你来见我。”说罢,他推开铺门,正中午最好的阳光扑面而来,他沐浴其中长吁了口气,那股暖意让他心里的不安渐渐平息了。
马车疾行,一路穿过街道、商铺,停在了谢宅正门口。纪连翘跳下车,顾不得梳洗换装,与谢斩边走边聊。
“如何?”
“不太顺利。”他面色凝重:“她说她真正的手艺不是算命,刚要说的时候,突然听到一群猫叫。
“猫叫?”谢斩一脸“你在说什么”。
“真的,发情一样的惨叫。”
“……”
穿过一重又一重影壁。
“她会是艳美魔吗?”
“不知道。还有什么?”
纪连翘想了想:“一幅画,画的一个女人,红色衣服,左手一个陶瓷罐,右手一把金簪。头发竖起来的,在发怒的样子。”
谢斩的眼神一刹那变了,但转瞬即逝,纪连翘并未看到。
“早知道应该把允婆带下山来。”
“寒伯去了,人不见了。”
纪连翘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要不然,我们劫狱吧。”纪连翘认真地说。
把小淮南救出来,然后浪迹天涯……好吧,他们应该会被通缉,然后因为武力低下被杀掉。那样他能回到现代世界吗?纪连翘忍不住想,副本gameover,玩家回到服务器?他都想试一试了。
谢斩唇角勾了勾:“南儿。”
“?”
“你很有想法。”
“……”
正当时,寒伯匆匆赶来。
“公子。”
“说。”
“人追回来了,除了允婆,还有一个年轻人。是他带走了允婆。”
谢斩眯起了眼:“谁?”
寒伯顿了一顿:“是上仙门,小虞山追冰上师的首席弟子。”
“我道是谁。”谢斩讽笑,“原来是老朋友。”
哗啦一声,一尾锦鲤跃出水面。
一道年轻的声音插入——
“谢斩,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