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步珩微遭偷袭的事情传遍了各大官署,兵部郎中被踹的事情也顺势被传了出去。大理寺卿宫照安找李绥单独谈话,“你这样让为师很难做人啊,兵部与咱们大理寺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不过兵部郎中那丫的本官也早就看不顺眼了,下次踹狠点。”
陆台主一日未朝参的事情也引发了众官的好奇,兵部郎中坐在石凳之上与翰林院的小吏们开起了茶会,“尔等细想,传言不虚,这陆台主与步中丞从敌视到相依偎,必是经历了旁人不知的坎坷,想必昨日又是一番英雄救美花前月下……”
“哎……哎!哪个不长眼的崽子敢扔本官!”被砸的头差点歪过去的兵部郎中怒吼着暴跳起,小吏们一脸惊恐,原来这也传言不虚,都说兵部郎中周边最近邪乎的很,总是会无端凭空生出点什么,听闻今晨他跟户部侍郎聊着天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户部侍郎更是恐极,调头就跑,后来问起才说,“这丫都跪地上了,也不知要借多少银钱。”
兵部郎中扭头四处望着是否有人在埋伏自己,他一动,刚才砸过来挂在他后脑勺上的东西也跟着一动。兵部郎中脸色一暗,往后探臂挥手揩下,却见一坨鸟屎一样的物什,黏糊糊的,好似还和着某种黏液,当即恶心的一阵哭爹喊娘。
远处,李绥已嚼着糜糕扬长而去。
步珩微请了几日假在家休养,外加闭门谢客,可这陆璟蕴却每日必登门拜访,念筠每日必找各种理由搪塞,如此执着之下,步珩微总有些惴惴不安,莫不是要找机会毒杀我罢?
“查叔,将府门从内反锁,家里这两日警醒点,我右眼皮总跳,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步珩微吩咐完,又筹备了几把刀剑专门搁置在后院不起眼的花堆草丛里,以防有事情突发时,随时随地都能拿起反击的兵器,虽然她自己都承认这种做法有点幼稚。
等有钱了,本中丞再去请个看家护卫!
精神紧张了两日,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陆璟蕴这两日更是出乎她意料的没再登门拜访,步珩微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难得耳朵清闲了下来,不用再听念筠念叨着该找何种理由搪塞。这日,步珩微腿伤稍好了些,便由念筠搀扶着出了房间,此时已近秋初,不冷不燥,日光温和,空气清幽,让人顿觉心情舒爽。
步珩微伏在躺椅上,眨眼望着头顶上的合欢花,她一直认为这种昼开夜合的花,有自己的魂灵,亦是一种清奇的存在。盛开了一整个夏日的合欢花,此刻有凋落的迹象,步珩微捡起飘落在自己衣前的几缕淡粉的花绒,眼眶忽有些湿润,父亲当年就喜欢坐在合欢树下饮酒,这是自母亲去世后,他养成的一个习惯。当年不知,只道父亲太过多愁善感,现在才知,有些物什是很容易触及追忆思念之情的。
步珩微想着想着便从怀里掏出了那把短刀,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一件遗物,她宝贝了十四年。可父亲当时并未提及这是鸳鸯刀,只说了句“好好保管,相信爹爹的眼光,错不了”,难道陆刺猬从父亲那里见过这把刀?
绿叶花萼间偶有几片浮云飘过,步珩微也无心再欣赏,只端着刀在眼前瞧着,瞧了许久,依旧未瞧出个所以然,刀柄刀鞘上那繁复的花纹是挺好看的。光影斑驳下,她好似觉得那繁复花纹里有两个字,可又不像是字,步珩微当即觉得自己应该是因为陆璟蕴的话语,而有些刻意的去想了,看了这十几年,也没看出有字,此刻怎能又忽然有字了呢?
温温日光下,步珩微浑身懒洋洋的,瞧着瞧着便昏昏然睡了过去。梦境里,大片的合欢花树盛开着,她与哥哥欢畅奔跑着,父亲就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嘴角扬着一个幸福得弧度。
她想要与父亲说话,便调转了方向奔过去,可父亲却忽然摇起了头,张嘴呼喊着,她却听不清是什么,脚下一个阻挡,步珩微猛然惊醒过来,手心里全是汗。
可更惊的是,陆璟蕴正站在树下,身着暗黑绣金线的常服,背手而立,吓得她险些从躺椅上滚下,有一个刹那,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你睡醒了?”陆璟蕴回过头,面色沉重,却不似先前冷淡,眉头依旧紧皱,“你睡觉一直这样,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吗?”
诶?又哭了?步珩微缓和着惊异,抹了抹面颊上的泪痕,冷声道:“陆台主,没获主人允许,你这样私闯别人家的府宅好吗?”
“我想跟你打招呼来着,可你睡得正熟,就没打扰你。”陆璟蕴说得很无奈,更是毫不客气地坐在石凳之上,完全不似往日那高高在上的寡淡模样。
步珩微觉得很诡异,念筠绝不可能将他放进来,陆璟蕴似是意识到了她的想法,便往她身后的庭院角落处瞥了瞥,步珩微随着他的眼神望去,整个人瞬时被雷劈了一般,头顶呲呲地冒着烟儿。
陆璟蕴!你可以!
高大松柏之后,竟然被开了一个月门,隐秘的恰到好处。一墙之隔下,两个府宅毫无阻隔的串联了起来。步珩微的右眼皮突突跳着,难怪这两日晚上总听见敲敲打打的声音,本以为是管家在修缮饭堂,此刻看来倒真是自己疏忽了,如此完整的一个月门嵌在高墙之内,说自己眼瞎那可真是口上积德了。
在步珩微叹悔自己该在后院养条狗时,陆璟蕴却不管那么多,盯着她怀里的短刀,开口问道:“这鸯刀是不是步青任越州刺史期间得到的?”
“陆台主,这刀下官自小随身携带,至于从哪儿得到与您又有何干系?”步珩微无奈之余,都有些暴怒了,堂堂御史台之首,一个大男人,整日婆婆妈妈地问一把短刀,也不怕被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