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车一驴,一前一后,步珩微多次想赶超过去,奈何多金不给力,马车里的人似是在身后长了眼睛,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最后她索性随了多金的速度缓缓往前溜达。
“嚯!这不是步中丞吗?”兵部郎中骑着高头大马一阵风似的掠过,忽而勒停折返,居高临下的瞥了眼步珩微,“步中丞怎还不在家好好将养?出门也太过危险了,万一隔日缺了胳膊少了腿,那还不得有好一帮官员高兴死啊。”
“可别都高兴死了,本官还等着去上疏弹劾,高兴死那可太过于便宜了。”步珩微冷言冷语回着,浑没将他放在眼里。
兵部郎中却难得碰到落井下石的时机,贼亮的小眼睛眯了起来,“步中丞腿脚不利索,这坐骑腿脚也不利索罢!这赶去可还能吃上一顿朝食?亦或是赶早去沉香苑呐……”
“兵部最近很闲吗?”前方一冷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话语,兵部郎中一听即刻夹马上前,一脸横气,“闲不闲关你屁……”
“陆……陆台主,”兵部郎中踩着马蹬一个趔趄滚下了马,“我……我们不闲。”
“不闲怎么管起了闲事?御史台察院最近倒挺闲,也该找些事情做了。”悠悠的声音随着马车扬长而去,小驴也欢快的撩了蹄子,哒哒地追随其上。
官道上只留兵部郎中一人在风沙中迷了眼睛,清泪满眶。
步珩微拽着缰绳,不停地往前方睃去,倒不是感激陆璟蕴出口相助,只是不明白他为何忽而如此这般,难道是想坐实台主与中丞有染的谣言?
朝食过后,步珩微向荣汉阗询问着近来的案情,当谈及那两起她弹劾的案子时,荣汉阗无奈地摇了摇头,“察院还在彻查那两起朝廷命官案,大理寺与刑部也同时在追查,线索依旧全无。”
“你的金吾卫赌场案如何了?还要再继续查下去吗?”荣汉阗面上有些担心,步珩微却笑声朗朗,“言官上不惧天下不惧地,又有何不敢追查?既然都挑明了,那我就大张旗鼓的查。”
二人转回官署时,陆璟蕴已经端坐在了案牍之后,步珩微上前揖礼,那厢头也不抬就掷出了话语,“兵部侍郎高平恷案依然交由你,金吾卫赌场案你不用再参与了。”
“这是为何?”步珩微挺直了身子,一派凛然,“众侍御史面前,台主可答应过下官,若下官查出案情始末就给个说法,难道台主是想否认?”
陆璟蕴停笔,略抬眸,视线越过步珩微,直接对郎官吩咐道:“即日起,金吾卫赌场案的案卷收回。”
“你……”
步珩微窝着一肚子气憋回了自己的案牍前,正午吏厨做了槐叶冷淘,各院侍御史为了欢迎步珩微归来,也齐聚官署内凑个热闹。槐叶冷淘本是夏日宜食之物,可步珩微就喜欢这味冷食,吏厨遂顺了其心意。初秋的正午干爽温暖,众侍御史也不在乎食这槐叶冷淘,只是来瞻仰下死里逃生的中丞。
长形木桌首尾相连,在官室前的庭院里连成了一长条线,众侍御史分坐两旁,步珩微与众人相互揖礼后坐在了左上首,荣汉阗在右上首专注地调着冷淘的酱汁,陆璟蕴未到,众人也不敢动筷,干坐无聊之际互相聊起了案件。什么你家那案子用得着出动眼线吗,我家那案子其实就是婆娘偷汉丈夫养小妾……
众人聊得热火朝天,步珩微微笑着趁众人不注意,将半瓷罐醋倒进了陆璟蕴的槐叶冷淘里。
“珩微,珩微……”一连叠的叫嚷声自前庭官署直穿后院官室,郎官也拦不住,李绥手提剑大摇大摆地进了御史台,众侍御史自是认识李绥,加之他最近又刚升任大理寺少卿,官职从四品下,连御史中丞在他面前都要拜上一拜,更何况众侍御史。故而他一露面,拜谒声此起彼伏,步珩微难得在众人面前笑着打趣他,“你是来显摆的还是来蹭饭吃的?”
“我听兵部郎中那丫的说你来御史台了,我还不信。”李绥拖着上首的椅凳就凑在了步珩微身侧,“你说你伤还没好,怎么能四处乱跑。”
他边说边查看着步珩微的脸色,两列侍御史忽而又起身,齐刷刷揖礼,“台主。”
步珩微拍掉他的手,急忙起身随之揖礼,李绥抱剑于胸前,极不满地啧了声,“大表舅,你御史台很缺人吗?你看珩微都伤成什么样了,还让她来?”
大表舅?众侍御史又齐刷刷转过了头,连荣汉阗也忍不住从酱汁中抽出视线往上首瞧去,陆璟蕴停步微一侧眸,众人又急忙垂下头去,私底下却互相交换起了眼色,原来陆台主是李少卿的大表舅啊!可陆台主看起来没那么老啊!……
“大表舅,为了庆祝我升任大理寺少卿,这碗槐叶冷淘就送予我罢。”李绥坐了陆璟蕴的椅凳,说罢也未待他同意,更是将备予他的槐叶冷淘拖到了自己面前。陆璟蕴如往常般寡淡冷脸不言语,李绥抄起竹筷挑了一缕冷淘往嘴里送去,步珩微一看急了眼,探手往他腰上一掐。
“嘶……啊!”李绥甩剑暴跳起,酸的口水横流之际,更是痛得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