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珩微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因为她闹了一夜的肚子,早起已虚脱。
“查叔,去抓点药来。”步珩微扶着门框,一脸惨白,老管家见她这模样,便吩咐了小厮去抓药,自己则拢起袍袖,扶着步珩微往屋里走去,“先让李婶儿给公子熬点热汤罢。”
步珩微抿着发干的唇,摇了摇头,“查叔,我昨晚还吃了什么?大家怎么都没事?难道吃的不一样?”
查叔边张罗边劝慰道:“或许公子晚上着凉了罢。”
“是不是你昨晚送我房里的汤有问题?”步珩微正皱眉回想着昨日的一幕幕,查管家不明所以的回过头,“汤?什么汤?老奴没去送啊。”
“呃?”步珩微捂着肚子撇了撇头,便含糊道:“那应该是没有,许是我记错了。”
步珩微不禁咬牙暗悔自己不该贪嘴,那汤想想也是陆刺猬送的,可陆刺猬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偏这时候要自己的命?步珩微躺床上揣度着各种设想,最终也没有想通他为何要给自己下.药。
“今日朝堂有没有传出什么消息?”步珩微睡觉也不踏实,总隔一段时间醒来,不停的问着外界的情况,查管家每次都无奈的摇头,“什么也没听说,公子就好好养着罢,别操心了。”
难道是被封锁消息了?步珩微忐忑不安了一整日,可这一整日也风平浪静。
翌日,步珩微也不管查叔劝阻,早起揣着象牙笏牵了多金就出了门,心想着了了这个案子,便可以接手修言的命案,毕竟再怎么着,她都不会相信这几起谋杀案与修言有关。
过验鱼符处时,步珩微总觉周遭有一股怪异的眼光,她也没在意。到了朝堂之上,那些怪异的眼神愈发浓烈,步珩微蹙眉来回觑着,却发现那些眼神又都收了回去,直至太师刘寅年迈着方步出现在了殿门口,她这才挺直身躯往后瞧去,惊愣之余头皮竟有些发麻,当下脑海中只回旋着一件事,要么是陆璟蕴没有弹劾,要么是陆璟蕴遭到了反扑。
刘寅年面色无虞,走路自带一股霸气,步珩微瞬觉胸口窒息的很疼,若陆璟蕴果真遭到了反扑,她现在倒宁愿他没有代替她上书弹劾。正在她思绪回转懊悔不已时,刘寅年停在了她身侧,背手沉声道:“步大人好像不应该站这儿罢?”
“难道下官要站到殿中央去弹劾吗?”步珩微丝毫不客气的回着,俨然将他当成了最可恨的敌人,“下官倒不介意上书弹劾,这是难为了某些官员又要受牢狱之灾了。”
“奶娃子还没长好牙就口出狂言,怪不得连御史台都不要你了。”刘寅年嗤笑着往自己的位置走去,步珩微却一头雾水,欲再张口辩解,抬眸便见陆璟蕴手执象牙笏缓缓走了进来。
步珩微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口中呼出一口气,对着陆璟蕴瞥眼示意前方的刘寅年,他却似没有看到般,兀自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论步珩微再怎么使眼色,他终究没有瞥一眼。
因文书还在陆璟蕴手上,步珩微不能妄自弹劾,退朝后她也顾不得吃朝食,便欲追着陆璟蕴去拿文书,可走过廊庑,陆璟蕴便没了身影。步珩微撒腿往御史台署堂奔去,这厮总不能带着文书藏起来。
“诶?荣中丞,我的案卷呢?”步珩微一进署堂,便发现自己的案卷架空空如也,“难不成有窃贼?”
荣汉阗正不知如何开口间,中书省的文令也后脚跟了过来。步珩微愣愣的随荣汉阗出门迎接,文令宣告完毕,她却只听到了四个字——翰林供奉。
来人离去,步珩微还没有缓过神儿,“荣中丞,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那个,是陆台主亲自弹劾的……”荣汉阗缩着胖身躯,小声回道,“你应该知道罢……”
“不知道!”步珩微怒火中烧,吼声震天,“陆璟蕴!你个卑鄙小人!”
拖长的尾音刚落,侍御史们便唰唰的打开了官室的窗户,荣汉阗捂着她的嘴就往署堂里拖去,两个小吏随后进了署堂,躬身道:“步供奉今日该去翰林院任职了。”
“步供奉?”步珩微呲着后槽牙,怒目圆睁,一副吃人的架势。小吏们也不敢再回话,荣汉阗小声在她耳边低语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先缓个几日罢。”
哭闹骂人也不是她一个御史中丞该做的,步珩微缓下气息后也不再挣扎,她迟早有一天还会再回到御史台!步珩微暗自发着誓,草草收拾些东西便出了署堂,没跟任何人告别。
当她提着布袋出现在翰林院门口时,一面容白净的供奉早已迎在了院堂前,“下官秦笙,久仰步中丞大名。”
此人面容白净,一副儒雅公子模样,举手投足间皆是书生气,俗气的官袍穿在他身上倒添了些灵气。步珩微知道自己属于被贬,以后免不了要被冷嘲热讽,可面前这人甚是恭谨有礼,心下禁不住升起些感触,面上却依旧客气的笑了笑,“大家以后就是同僚了,勿要多礼,以后也免不了要秦供奉多多照应,还有不要再喊步中丞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御史中丞了。”
秦笙亦报之以笑,做了个请的姿势,翰林院内也没人搭理步珩微,她也乐得清闲,免去些不必要的应酬。接下来的两日里,秦笙果真对她照顾有加,一一详细讲解着翰林供奉的各种事务,有时还传授些经验。步珩微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每日强打着精神听他侃侃而谈。
有时听着听着便走了神,因她心里还记挂着修言的案件,此案件已确定需三司会审,可她现已被调离御史台,再无权干涉了。抛开言官的身份,她倒可以随时去探望。步珩微想到这点,心下总算有了丝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