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珩微只以为妹妹紧张她未卜的前途,转眸对着她晶亮亮的眼珠,笑道:“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只是在完成我哥哥的遗愿,他若在世,必是一个出色的言官。”
“原来姐姐的哥哥是要成为一个言官。”步念筠喃喃了句,软软的身子又往步珩微身上贴去,一脸敬仰,“那姐姐的父亲肯定也很厉害,以前只听姐姐念叨从未听姐姐说过,是不是比爹爹还厉害?姐姐跟我讲讲呗。”
步珩微戳着她的脑袋笑出了声,“有了自己的爹,还要觊觎别人的爹。”
“啊呀,讲讲嘛。”念筠黏在她的身上,似儿时般撒起了娇,步珩微最终拗不过,便将她父亲的一些事例娓娓道出,只不过模糊了人名模糊了背景,那些过往似还是在眼前,步珩微越讲眼眶越是湿润。
他的父亲是一个为了兄弟可以两肋插刀,为了下属可以奋不顾身的人,他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的原则,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不会与邪恶苟同,也不会向邪恶妥协。
“我只知道姐姐的家人葬送于瘟疫,却还不知道姐姐的家人还有着这样的过往,”念筠垂下的脑袋又抬了起来,“姐姐的父亲如此厉害,是不是也是一个言官?”
步珩微笑着摇摇头,“他不是言官。”
“那是做什么的?听来让人好生敬仰。”
“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步珩微攥着袖子轻轻道,“我父亲只是一个生意人。”
念筠注意到了她攥袖子的动作,便也没再追问,两人又欢欢喜喜的聊了些别的,临近日暮时分,念筠才起身去书房与步青告别。
步珩微又嘱托了她几句,凡事须小心遇事须谨慎,这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她。步念筠的软轿并没有回六皇子府,而是转过长街转过坊市,停在了一隐蔽的茶楼处,念筠以披风掩面匆匆往二楼走去。
行至一画龙雕凤的屏风处,念筠闪了闪身,往屏风后的那扇门敲了敲,得到应声后,她才推门而入。
“现下想见六皇子妃一面可真难啊。”皇子李素轻轻摇晃着茶杯,眼中精光只盯着漂浮的茶叶。步念筠解下披风,福了福礼,“让二皇子久等了。”
“本皇子从来不会久等一个人。”李素抬头,嘴角噙着笑,“只要六皇子妃别贵人多忘事就行。”
“二皇子客气了,念筠不敢忘。”步念筠努力使自己镇定着,李素的笑容愈加阴冷,“还以为六皇子妃忘记了你我二人的约定,我助你嫁给六皇子,你助我查清步珩微的身份,这样的约定,在谁看来,都是你比较受益罢?”
“是。”步念筠垂首回着,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起来。
“现在你已经成为六皇子妃,那我的答案呢?”李素依旧转着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步念筠缓了缓气息才小声回道:“我还在追查,已有了些眉目,还请二皇子再宽限些时日。”
“哦?有了眉目?”李素停下转动的茶杯,眸中精光射向了步念筠,“共同生活了十几年,仅告诉本皇子有了眉目?”
“我会尽快查出。”念筠抬起头急急道,却也不敢与李素对视。
李素本就是一个没耐心的人,茶杯随手一掷,眯眸冷哼道:“本皇子既然可以让你成为六皇子妃,那也可以让别人成为六皇子妃,只要她听话。”
步念筠从茶楼里出来时,手心发凉,额头沁着汗,脚步下虚浮的似是踩在云端之上。秋风瑟瑟,她忍不住抬头往南方望了望,她心心念念的人还没有回皇城,希望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绥同样也在望着天,他心中所想的却是静儿何时能清醒过来。达奚派侍卫守在了静儿的房间前,李绥站在那些侍卫面前,他不知道达奚为何要将他拦在房外,但他此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若是他硬拼,静儿绝对会成为他们手中的人质。
近午夜时分,静儿总算有了丝意识,达奚挥手令侍卫撤离了去,李绥踹门疯了似的往里奔去。帘幕后的静儿依旧静静躺着,面色较先前愈加苍白,李绥奔至榻前,只见静儿大睁着眼,眼神空洞无物,李绥轻轻揽抱起她瘦弱的身子,心疼不已。
静儿却似受了惊吓般,尖叫着从他怀中挣脱了开去,可由于太过于虚弱,整个人又躺倒在了榻上,李绥揽着她的肩膀,轻唤道:“静儿,不要怕,我是你六哥。”
静儿转了转眼珠,空洞之中似有了那么丝清明,干枯的小手忽而紧抓上李绥的手,“六哥,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微弱的气息带着乞求,李绥还没反应过来,那渐渐溢满泪水的眸子又缓缓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