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话间,一人从街角处转过,骑着小驴哒哒地往这边赶来,陆璟蕴眯起了眼眸,待来人在步府前停住下驴后,陆璟蕴才煞有介事的开口问道:“秦监丞不是已任职国子监?难道和翰林院还有牵扯?”
“下官只是顺路而来,下官一直仰慕步大人的博学,顺路走可以多请教些。”秦笙躬身回着话,极具谦卑礼仪,“下官多谢陆台主赏识提拔之恩。”
陆璟蕴从鼻子里嗯哼了一声,也没回话,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也没再提与步珩微同行的话。
刑部大牢内,陆璟蕴负手缓缓走着,待走到重刑室时,他停了下来,望着端坐在草铺上着枷锁的僧人,第一次吐着气息道:“三司会审,我没有参与,现在才来看你,是不是有些晚了。”
僧人缓缓抬眸,张开了眼睛,“衲子与施主并不相识,何以如此说。”
“我看过你的度牒,你的案卷。”陆璟蕴极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似是下一刻会失控般,一手抓上了铁栏,“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就是林宇尘的儿子,林玉南。”
修言虽心中诧异,却还是缓缓垂下眸遮掩住了那抹惊诧,“衲子一僧人,独活于世,临了竟还被冠以另一种身份,倒也真稀奇。”
“我是蕴南王,你妹妹林玉珩的未婚夫。”陆璟蕴盯视着他,一字一顿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知道你身份的原因,这个世上也只有你知道还有这门亲事。”
“你是蕴南王?”修言惊讶得从草铺上站起了身,幽暗深邃的眸子里泛着粼光,“你是小蕴?”
“你为何会坐如此不明智之举?”陆璟蕴虽是质问,可声音却很沉痛,“判决文书已下,你会被凌迟。”
修言无奈笑了笑,“善恶终有报,我是大恶之人,已不求苟活于世上。”
“你知不知道你妹妹还活着?”陆璟蕴终于失控,按着他的肩膀吼道。
修言也没有被他吓到,只点了点头,“知道,但别让她知道我就是她哥哥,就让那个单纯的哥哥留在她心中罢。”
“你知道你还不相认?林玉南!那可是你亲妹妹,寻了你十四年的亲妹妹。”陆璟蕴眸中喷着火,对眼前的人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修言无声笑着,一个踉跄又坐回了草铺上,“我只想让她好好活着,妹妹想要一个真相,我又何尝不想要一个真相,可惜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甘愿为质子留在皇城八年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述职御史台吗?”陆璟蕴一脚踢开那些束缚他的枷锁,钳着他的肩膀一字一顿道,“我还在追查一个真相,你就必须活着。”
修言摇了摇头,已再无求生之心,“替我照顾珩微,林家就剩她一人了。”
“林玉南,你……”
“小蕴,但求你把我葬在法玄寺的山巅,面向南方,她在南诏也不知过得怎么样。”修言低首垂眸,几近于自言自语,“死后陪着她,但愿来世我不再背负这血海深仇。”
“虽刑部已定案,但还有翻案的可能。”陆璟蕴极力劝说着,修言却再次摇了摇头,“那些狗官偿了我林家一百二十八条人命,我也须偿还他们的命,好好待我妹妹,别让她犯险。”
翌日,狱中传出修言自杀的消息,步珩微摔碗跪倒在了地上,许久没有缓过劲儿。
朝堂之上传来八百里加急的奏报,静公主在出嫁途中薨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