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当时真实的想法。
卫采苹将她推进冰湖没有杀死她,而是令她不再能受孕以后,就放过她了,华服事件,也仅仅是将她赶出家门。大约她因为不能生育这件事,威胁不到燕夜紫了,所以没必要冒着?更大的风险去下死手。只是卫氏大概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切最终还是报应在了燕夜紫身上。
“爹,我知道自己很不该,爹爹让阿胭回家,也是为阿胭另作了很好的安排,阿胭本来也不想辜负爹爹美意,但?是,阿胭真的不想求了,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想与洲郎相好。我觉得,女子这一生,嫁对一个人,是何其重要的事,洲郎他待我很好,而且我也相信,他会长长久久地待我好的。”
燕昇不置可否,从鼻中冷冷哼出一声气。
那姓霍的马奴是何等身份,敢不待国公府的娘子好?
如今他是惦记阿胭的国公府娘子的身份罢了,如真有一日,他借着?裙带关系高飞,三妻四妾还不是常有之事。像这种?出身于草根身份低贱的卑劣男人,内心当中有多龌龊不堪,难道他还不清楚?
阿胭只是受人蒙蔽而已。
他想严厉地呵斥她一顿,好打消她这个念头,可不知怎的,当他俯首垂目时,却只见女儿柔弱地跪在地上,一双噙了水雾的明眸楚楚可怜至极,瞬也不瞬地凝望着?自己,燕昇心头的那股异样之火顿时消了下去。对这样的女儿,他实不忍心苛责半分。
他语重心长地道:“阿胭,你要明白,你乃我夏国公府娘子,你的身份,与他实在有别,纵然他将来能混得一个七八品的官衔又能如何,出身于贫门,这便是他身上永远洗不去的最大的污点。”
顿了顿,他又道:“这些?时日,东淄王李苌便要入长安,太后为了他的婚事也是煞费周折,如今正已暗中选定了阿墨。我有意,将你与阿墨,一同嫁与东淄王。”
这应该也是夫人的意思。尽管她没明说,但?多年夫妻,这点默契燕昇自忖还是有的。
燕攸宁坚决摇头:“不……”
“阿胭!”燕昇沉了口气,“你要知道东淄王是何等身份。七皇子殿下不知所踪,陛下无子,东淄王殿下将来便是贵不可言,你如嫁了他,日后自然有享不尽之富贵。”
燕攸宁听他这话,就知道,燕昇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还以为自己同过去一样把荣华看得比性命更重,贪慕权势到不择手段。呵呵,她是恋栈权力,可谁又要永远屈居人下,何况是,燕夜紫之下?
燕攸宁伸手去够燕昇的双手,用力攀住他,攀得指节发白,她脸孔惨白地凝望着?燕昇,“父亲,你难道当真如此狠心?实话同你说,阿胭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从前不懂事,总是想与姊姊争胜,如今阿胭终于是明白了,自己根本就不配!我哪怕与引车卖浆之流在一块儿,只要是能做他的正妻,只要我以后的孩儿不再像阿胭这样轻贱无知。东淄王乃是何等的身份,将来贵不可言,那不是阿胭能够高攀的,求爹爹你成全!”
燕昇惊愕,目光闪烁不定。
他感觉到,那双握住自己手的小手,它们是如此粗糙,甚至咯得他疼。燕昇急急去看她的手,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便呆住了。
这双年轻的小手,本来应该和阿墨一样,保养得白白嫩嫩,连一丝细小的伤口也没有,可这却全然不是,在燕攸宁的手心和手背上,到处均是厚茧和开裂的口子,斑驳交错,触目惊心!
“阿胭,你这……”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蓦然想起周密家的告诉他的话,这月以来,二娘子日日待在斗春院,于生活琐事事必躬亲,她的手臂因为长年累月地干活满是力气,一个人挑两桶水也不在话下,斗春院那边日日炊烟袅袅,不是下人在做饭,而是二娘子亲力亲为。两年前二娘子被罚去马场之前,还什么都不会,如今回来,竟是什么都会了,可想而知,这是吃了多少苦头!
看着?这伤痕遍布的手,燕昇惭愧难当,说不出话来。
这长安城的贵女,只怕没有谁家,再能有阿胭这样的能干自卑的了。
“你,是当真喜欢那个马奴?”
燕昇开口,声音开始泛哑。
燕攸宁眨着迷蒙的泪眼,点头。
燕昇喃喃:“阿胭,你让爹想想,想想。”
这件事太大了,燕昇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他在明锦堂来回地踱步,许久之后,他负手扭头,黑眉紧攒,虎目精光迸绽:“我的麾下还缺一个侍卫。即日起,我便寻一主事,销去霍西洲的奴籍。但?之后,这要看他的本事,廿六日天子大猎,若他能露脸,让林侯相中,这便是他的造化?,如此一年之后,他若再在军中混上七品武职,才可以来配你。这是爹最大的让步,莫再多求!”
本以为阿胭会揪着霍西洲不依不饶,但?令他意外的是,燕攸宁至此已很是知足,一个头磕到了地上,泪流满面,心怀感激地叩谢:“女儿多谢爹!”
作者有话要说:渣爹的特点就是心软,一哭他就受不了。但改不了他本质还是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