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瑟瑟而鼓,头顶色如油墨般的青松拂落了无数尖细的针叶,落在靠着她肩膀闭目养神的霍西洲的头顶、衣上,燕攸宁替他将松针伸手都一一掸去。
山谷里很清凉,春日升上群峰之巅,泽曜万物,燕攸宁的身上多了一丝暖意。
不知道为什么,林侯他们的人马这个时候还没有找来,她伸手探他的额头,好在一切都算正常。
“还晕吗?”
霍西洲的臂膀拥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入怀中,下巴便搁在她的香肩上,眼睑微垂,薄唇上弯:“是有点。”
他的身体特质就是这样,再大的伤,忍一忍过?去了,之后就会恢复得很快,比这更严重的创伤他也经历过?无数了。只是娘子特别紧张着自己,不知怎的,令他反而恢复得没有以前快了,直到现在,头还晕乎,立不稳身体。但?霍西洲不想在燕攸宁面前示弱,只好假借抱她的名义,实则将身体半挂在她身上。
她为自己紧张就好了,不想让她再伤心。
“宁宁。”
燕攸宁被不止一次这样叫了,但?直到现在都还有点不习惯,她“嗯”了一声算作?回复,扭过面,撞见霍西洲黑得发亮的眸,里头藏着笑,蓦然脸热,心跳快得要钻出嗓子眼了。
“怎么?”
霍西洲缓了一下,呼出了口气:“昨天你走失了,我很害怕。”
这呆子!就喜欢打直球,燕攸宁禁不得脸热,从耳后盛开了朵朵牡丹红晕。
“可是我不害怕,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燕攸宁撇过?眸,明眸星莹,闪烁着温润的光,细细碎碎的,霍西洲从未被人如此信任过,还是心爱的娘子,他的心神微微一荡,忍不住薄唇啄了她的嘴唇一下。
燕攸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沦落到被自己的马奴想轻薄就可以随时轻薄的地步的,但?是好在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扭面看向他,问道。
霍西洲想了想:“我猜的。”又是这个答案,燕攸宁已经不能满意,不能让他再糊弄过?去,正要发作?一下,霍西洲握住了她柔软的手指,“天子大猎,随行之人都是北衙精锐,我这几日在林侯的麾下,观摩了许多。他们军纪严明,应该很难有人能够轻易地从禁军看护下带走你,所以我猜你被掳走以后,并没有被第一时间带出军营,而是被偷偷藏了起来,等到换防的时候,从守备最空虚的地方突破。但?是,我和郡主碰面之后,确认了你已经走失了,很快这件事就惊动了林侯和国公,当时天子下令搜山,所有人包围了猎场,场面一下紧张了起来,他们没有找到机会。那么只有在天快要亮的时候,人们已经疲惫了,才是他们行动的最好时机,我就在防备最弱的地方守株待兔。果然让我等到了。”
这其中果然有些曲折。
燕攸宁微微一笑,拿掉他头顶新沾上的松针,“洲郎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被心爱的女人夸奖,霍西洲也很是开怀。
“但?是,宁宁,究竟是谁想要害你?”
他的脸色一说到这里立马严肃了起来。
燕攸宁正要说话,身后忽然响起了动地的铠甲声脚步声,燕攸宁回头,只见正是燕愁与林侯的卫队找来了这里。
“得救了!”燕攸宁始终记着霍西洲身上的伤,见援军抵达,顿时激动无比,她朝着燕愁用力挥臂,“我们在这儿!”
与燕攸宁不同的是,霍西洲因为被打搅了与娘子二人相处的时刻,显得有些郁闷,他不着痕迹地将心思?藏了起来。
燕愁率队近前,神色着紧:“娘子!你可无恙?”
燕攸宁点点头,“我无恙,但?是霍西洲受了伤,你们来个人背他!”
山路崎岖,燕愁这个体恤人心的头儿立刻会意,自己一马当先要将霍西洲背上身,但?霍西洲整个身体都在拒绝,坚持不肯让别人来背,燕愁无奈,最后只好喊了两个人过来搀他。
沿途燕愁问起是何人掳劫娘子,燕攸宁说起,有五个人,跑了三个,林侯那边的卫队分出了几人去搜寻尸体,找了燕攸宁说的那两具尸体之后,用地上还剩下的麻袋将人套了扛下山去。
匪徒掳人就发生在天子眼皮底下,天子震怒,听闻人平安归来之后,天子表示了一番对夏国公府的体恤,并着太医去为霍西洲治伤。
林侯道:“霍西洲单人匹马,越过?十丈之长的深溅,实在真猛士。”
天子淡笑:“少?年为红颜,冲冠一怒,不计生死,勇气有余,思?虑欠周。”
林侯于是回道:“陛下所言甚是。”
天子道:“国公府的嫡娘子还在么?”
林侯道:“阿胭未曾受重伤,身上以擦伤磕伤为主,已经用了药,只是人受到了些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