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图南在半山腰等了王爷很久,始终不见他下来,提起一口气又转上山去,路上遇见一个卖醉鸡的小贩,想来这些?人在道观外头卖鸡鸭鹅肉赚的就是来往香客的钱,他兴味盎然地买了一只醉鸡一只叫花鸡,兴冲冲爬上山,盘算着当着道貌岸然的老观主大快朵颐一顿。
没想到进道观晃晃悠悠地逛了一大圈,应是把那烧鸡的香味飘得满观皆是,最后一个小道童实在受不了了,对他说:“你快走吧,你家王爷还在后山,没出来过?。”
李图南吃惊:“果真?”
王爷莫非是打?算与燕娘子共温鸳梦,破镜重圆?
若是如此,那倒轻易不能打?搅了王爷的雅兴啊。
不过?,都这么久了,相必王爷腹内也饥饿了,待会他就偷摸溜进去,送了烧鸡就走。
没想到居然让他看到这么一副场面。
燕攸宁窝在霍西洲的怀中,依赖万分,小鸟依人,墨黑的青丝简单地扎成一束斜垂落于胸前,从如云的鸦发?间露出雪白.精致的小脸,温婉无?比。
而那个一向不近女色的王爷呢,以前西域的公主对他青睐有加,他是怎么拒绝的?还非得脸孔一板,把人家吓得不轻,接着就拔剑出鞘,说无?意娶妻,劈手?斩落了西域的舆图,把人家吓破了胆彻底跑了。这会儿?居然抱着人家燕家娇滴滴的娘子。
啧啧,不要脸。
过?了一会儿?,燕攸宁突然鼻子像是嗅到了气味,面转向窗外:“洲郎,好香啊,是醉鸡。”
霍西洲也闻到了,不过?比燕攸宁慢一步,他的鼻子没有她灵光了,看来是目盲所致。
扭头一看,正好碰上尴尬地躲在竹窗外的李图南,目光示意他将醉鸡放下。
李图南鸡啄米似的低头,一把将烧鸡抛了进去,霍西洲一手?稳稳当当地接住,旋即一把塞在了燕攸宁手?里,燕攸宁困惑至极,还不知?道手?里塞了一包什么,怀里一空,她再?一次失去了霍西洲。
霍西洲犹如一阵无?声无?息的微风,从竹窗一跃而出,停在了李图南面前,李图南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转眼被?长渊王一臂捉住了肩膀,两人又悄无?声息地往下掠去,彻底出了竹屋。
竹屋中传来燕攸宁惶恐不安的呼声:“洲郎?你去哪儿?了!你不要我了吗?洲郎……”
声声凄婉,听得李图南都不禁动容,可他看到霍西洲居然铁石心肠地不肯回去,“王爷,不然就……回去?你听听看燕娘子的声音,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王爷你就无?动于衷吗?”
霍西洲隐忍不发?,拳攥得青筋暴露。“你不懂。”
李图南耸肩道:“我是不懂王爷明?明?喜欢人家,却不肯靠近是什么意思?。男子汉大丈夫磨磨唧唧可没意思?,喜欢就要,一脚跺在皇帝小儿?的御座上把人要过?来!”
约莫是李图南的破锣嗓子声音大,燕攸宁一下听见了,她跌跌撞撞地扒着窗探出半边身子:“洲郎?你还没有走吗?”
霍西洲转过?身,一把掐住李图南胳膊,带他脚下掠出数十丈,彻底远去。
重重树杪隐没了燕攸宁趴在窗边的身影,方才停下来,霍西洲冷面道:“寻个机会,将她贮存的毒蘑菇全?部?搬空。”
李图南反问:“没有毒蘑菇,就两只烧鸡顶天了吃到明?日,她一个人怎么做饭呀,难道要她瞎着一双眼拄着竹竿爬山扯竹笋吗?一想到背了那个死了的婢女走了这么久我就发?怵,而且国公府的人根本就不在意她。”
李图南很会挑准时机往霍西洲心口捅刀,捅刀的技术非常娴熟,先是“顶多?吃到明?日”,再?是“瞎了一双眼”,再?憋个大的,提到那个失足摔下山的婢女,最后,以国公府根本不在意燕攸宁收束。一番话?下来,霍西洲已心脏中刀无?数。
“……”
李图南啧啧道:“王爷你心太狠了,这可是你的妻子。”
“……”霍西洲转面道,“她不是。”
他曾经愿意奉上一切娶她为妻,但她根本不屑一顾。她不愿意。
李图南冷哼道:“渣男语录宝典。”
霍西洲面孔森寒:“李图南。”
看来是近日无?战事,个个都开始皮痒了。李图南居然也爬到头顶上开始顶撞自己?了。
霍西洲回望层层林木间,已经不见了她的窈窕姝丽的倩影,不知?她这时在做什么,可还是像之前乍然失去惊慌无?措,到处喊着他?
虽然燕攸宁这个女人善于骗人,但,不得不说,他真的有几分动摇了。就在她绝望地奔出竹屋的雨夜开始,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他便已瞬间心软。
“你留下,我回去看一眼。”
李图南突然听到霍西洲这么说,感到很是惊讶,还没说话?,只见霍西洲已拔足向后山而去。他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王爷终归还没有一渣到底。
霍西洲回去之后,便发?现燕攸宁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她的身旁横斜着一根竹杖,安静地坐在竹榻上,眼睑微垂一动不动。
她的手?中,握着一只色泽斑斓的毒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