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退思不肯接下程家的和离书,程芳菱没逼着人硬闯留侯府,但也?没作罢,便将和离书悬挂在留侯府大门口,以表决心。
贺退思酒醒以后知道了这一点,一方面是哭笑不得,一面是暗暗着恼,酒能误事,一下将他?推进了再难回旋地境地了。
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将和离书取下,退回也?是不能,便只能任由?它日日悬挂留侯府门上,留侯头回经过时事先不知,和高高垂落的和离书迎面撞上,头碰了个包,本来要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一听?是程家送来的和离书,留侯的破口大骂就换了个对象。
“你是办的什?么事!芳菱回娘家多日了,你不去将她接回来,还瞒着我丝菀的事!怎么,为父对你从小?的教育你全?当?耳旁风,还想像你那?亲爹一样,坐享齐人之福不成!”
“我……”
天子驾崩,贺退思颓废了几日,正准备重整旗鼓,百折不挠地再去程家接人时,留侯又?来一顿骂。
留侯:“你把丝菀留在长安,那?芳菱岂肯跟你回来!糊涂!”
贺退思愣愣抬眸:“父亲。”
留侯背着双手?道:“丝菀是我的外甥女,难道为父我会?害她不成!你先就应该将这件事交给我!你不过问我,偷摸将丝菀藏起?来,要说你没私心,说出去鬼都不相信!芳菱不相信你才?是有脑子的,你才?是个人头猪脑!”
留侯怒其不争,导致口不择言,虽然现在先帝没了,但好歹还是李周江山,他?这么说贺退思,是有点不顾及君臣之仪了。
贺退思豁然开朗:“父亲,我明白了。”
“明白了?”留侯斜着眼看他?,一副怎么着都不肯相信模样,“真明白了就赶紧上程家去,窝家里等,怎么,媳妇还能自己回来不成?”
贺退思果决摇头:“孩儿对表妹没有私心,纯是一时糊涂所?致,问心无愧。”
留侯差点在他?屁股上来上一脚,“我管你问心有愧没愧,我只管我儿媳妇和孙女好生生回来!”
现在儿媳妇在程家都把女儿生下来了,贺退思这边还没动静,留侯真想拿个镊子将贺退思的脑瓜子撬开看看里头塞了多少棉絮。什?么君子端方,说难听?点就是木头疙瘩,草包怂蛋!
贺退思没有再去程府,而是先去了一趟安置柳丝菀的小?院。
时隔多日,表兄终于?再一次来到了自己这里,柳丝菀喜出望外,秦嬷等伺候的人更是杀鸡宰羊的,不胜欢迎,贺退思却从始至终绷着一张脸,秦嬷去了后厨,一时没顾上,他?便直接走进了柳丝菀的堂屋。
“丝菀。”
进去时,见到她正在弯腰沏茶,贺退思微微抿唇,从身后唤了她一声,并道自己只是来说几句话,之后便走,不必麻烦。
柳丝菀听?到他?说来得仓促马上要走,手?一停差点儿摔了茶盖,心头七上八下,立刻便转换了主意。
“世子表兄,”她垂着娥眉,神色歉然,“我知道,县主是因为我离开了贺家,闹着与世子表兄你和离,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是来赶我走的对么?确实,这都是丝菀的罪过,我不应该再留在长安,免得县主想到丝菀便心烦……”
话音未落,贺退思便打断了她的话:“我会?替你准备好行李马匹。”
来之前,他?已做了安全?的安排,虽然兄妹一场,这般将她放出长安稍显无情,但在柳丝菀老家那?边,他?用自己多年的积蓄替她安排了府宅,名下又?有数十亩田地,和十几家店面,光靠收租都够一生衣食无忧的了。这些本来是将她接待暂住长安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了的,在他?原本的计划当?中?,等芳菱生下孩子,就告诉她真相,她届时应该能满意他?的安排,可是事与愿违造化弄人。
现在他?只是将一切拉回到原本的正途。
但柳丝菀却真真切切地傻了眼了,“表兄?你说什?么?你难道真的……你不要丝菀了?”
“丝菀,”贺退思温声道,“你和我有兄妹的情谊,这点是斩不断的,昔年你流落北方,吃足了苦头,我和父亲都怜惜你身世,想为你做最好的安排。长安虽好,可如?今时局动乱,于?你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老家那?边山明水秀,风烟俱净,就算是打仗也?不会?波及一分,倘若将来安定,我和你的舅舅必定会?再回去看望你的。”
柳丝菀后退,拼命摇头:“不、不……不是这样的……世子表兄,你对我不会?这么无情的,你不是喜欢我的吗?世子表兄,你、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贺退思皱眉,漫长的沉默之后,他?低声说道:“太久了,丝菀,你消失了很多年,有些事已经和当?年不一样了。是我对不住你。”
屋外飘进来一丝炊烟,贺退思不愿留在小?院中?吃晚饭,便道:“你在此盘桓一两日,两天后,我便让车队过来接你,送你回老家。”
他?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柳丝菀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急,忽然想道,倘若真的让他?就这么走了,以后只怕就再没机会?和指望了!
不知是什?么驱使着她,柳丝菀蓦然拔足冲了出去,就在院落中?时追上了贺退思的脚步,从身后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身体,“不,表兄,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
贺退思垂眸,叹了口气:“丝菀,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