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徐挽河点了一盏油灯,黄豆大的灯火在书桌上跳动着。他手中卷了一册医术,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这里的藏书比山上那个僻静的住所要多上许多,书籍竹简足有上千本,其中多是各种武功秘籍。
比如徐挽河手上捧着的这一本,叫做千星散花剑,是一种颇为花俏的武功,舞动起来的时候让人眼花缭乱,不失为一种取巧的功夫。
一只手臂从徐挽河的身后伸过来,压在书册上:“奇技淫巧,华而不实,不应多观。”
说话的人是荆澜衣。
徐挽河合拢书页,旋过身子看他,荆澜衣刚刚沐浴完毕,穿了一身宽松的里衣,头发上的水汽尚未干透,湿漉漉的蜿蜒在后背,沾湿了一大片的衣服。
徐挽河无可奈何地用食指点荆澜衣的额头:“你也不擦干,像个小孩——毛巾给我。”
徐挽河拿着白色的毛巾,把荆澜衣的长发卷了又卷,两人已经维持这种关系有半年,这样的行为做起来非常亲密熟稔。
过了一会儿,徐挽河听到荆澜衣说:“我又去见了见婆婆。”
徐挽河的动作顿了一下。
两人私定终身一事,虽然谁也无意宣告天下,但平日里的相处,从神态到动作,只要别人不是瞎子,自然能够看到。最终,婆婆也没法装聋作哑了,私下里分别找两人谈心了一趟。
徐挽河不知道荆澜衣是怎么怎么回答的,他只确定自己否决的很痛快,完全无视了“娶个姑娘来照顾你”“生个儿子来继承血脉”之类的说辞。
如果徐挽河还没有确定荆澜衣的心意的话,对于这种事情并不反感,毕竟只要姑娘是个本分人,以他的手段,安安稳稳和和睦睦过完这一生,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现在事情还是两个人的事。
徐挽河还不至于卑鄙到非要卷一个姑娘来做“第三者”。
至于婆婆痛心疾首的模样,徐挽河确实能理解她的焦躁,但这种焦躁的背后,实际上是婆婆希望这师兄两能够过得更好——
只是她观念中的过得好,叫做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但事情从无绝对,徐挽河相信,如果自己真的为了婆婆安心而娶了一个姑娘家回来,那么,绝对又会是一出纠缠三代的感情恩怨大戏。
是哒,徐挽河围观过这类蠢货太多。
对此他只有两个字表态:zuo的。
徐挽河听见荆澜衣问:“你喜欢小孩吗?”
他声音清凉,并无太过深沉的情绪在其中,如同只是一句寻常的问候。虽然荆澜衣问得轻巧,但徐挽河却不敢真的将其当寻常问候对待,他侧着头想了一会儿,甚至连荆澜衣的湿发将床单洇湿了一小块都没有察觉:“随缘吧。”
他说的倒也坦诚。
荆澜衣弯了弯嘴角,似乎仅仅只是将这个回答当做徐挽河对他的表态。
但只有徐挽河自己知道,这个回答是他的真心实意——
他永远都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会错觉:
只要伸手去捡小孩,捡来的一定是萌萌哒黏黏哒的小天使,而不是让人恨不得撕了他的熊孩子。
对他好,他就一定会爱你,不会有矛盾,不会产生理念的对抗,不会有叛逆期……偶尔还是滚到床上的那种欲|求,得不到就会黑化。
……说真的,这群人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逻辑有没有点问题吗?如果真的觉得没问题的话,徐挽河觉得他们必须反思一下自己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了。
更可怕的是,有一部分居然还做到了——
徐挽河尽量不去深究,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把一个简单的领养者和被领养者的关系,变成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患者的……总之,细思恐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