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
今夜比昨夜还要闷热,德贵人抚抚胸口,不舒服了。
皇帝叫她来说是为了陪她用晚膳,皇帝不来,她也不能动筷子。
这样空着胃闷着就更难受了。
虽然身边有人打扇子,可是安抚不了她,反而使她更加焦躁。东暖阁并不是供嫔妃休息的地方,应该说,能在这儿待上一刻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所以她之前把被请到这儿来当成是光荣,上回皇帝和她说过非请勿入,她以为这次是故意的补偿,谁知道等了这么久,陪着她的就只有她的人。
等待本身并没有什么,从前作为包衣奴才的时候,她也经历过无数的等待,但作为得宠的嫔妃,这样等待的含义,就只有被动和难堪。
德贵人沉得住气,但坠涨的肚子很不舒服。
她抬手,吩咐身边的宫女拉她起来:“我要走一走,这样太难受了。”
卓玛扶起了她,看她面上已是凝结了密密的一层汗珠,便有些打抱不平:“皇上为什么还不来呢。要不奴才去探一探吧。”
她知道她是舍不得的走的,已经在这儿待了这么久,总该有个风光的结果。
德贵人同意了,也特意叮嘱她见机行事,不要惹得皇帝不高兴。
布库房这儿,良妃和康熙还在一起,不过没怎么说话。
康熙知道她是在拖延。可惜他走不了。对此他感到无聊和幼稚,却偏偏也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在良妃还是个罪奴的时候他召见过她很多次,如果高兴就跟她说上两句,问她一些刁钻的问题。如果兴致不高,就让她跪在一边,沉默的待着。如果很不高兴,那就不用想了,随便找个借口打她一顿,然后让她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如果他不想要她回去,那就让她跪到离这儿不太远的地方,安静的等,直到他高兴了,再赏她回去养伤。
不管怎么说,既然相见,就不会太快的放她走。
这是为什么呢。
康熙以前根本没有想过,因为用不着想,现在算是知道了,这根本就是有权任性。
这几天累得狠了,他的精神可没有良妃的好。况且失血过多也很需要补充体力。他擦了一下发烫的脸,难受的哼哼:“你要是不放我走,我可就睡这儿了。”
他不好意思跟她要吃的,其实他很饿。
浣衣局的那些人不敢明面上报复他,就在饭菜里做文章,拌了很多辣椒让他无法下咽。康熙当然不可能为了这么幼稚的事情去和奴才们闹,也不可能跟他们张口要吃的,他也就干脆不吃了。
良妃看出来了。温柔的一笑:“你还是先别睡了,用些点心吧。”
既然是她主动,康熙就也顺水推舟的接着说:“不,我要面条。”
他没有用强硬的口气,而是柔软的顺着良妃的语调。他希望这样能让她有他在示弱的错觉。
“好。”良妃再次轻易的答应了,让小魏子弄些猪肝面来,因怕他不够吃,还要了红烧猪蹄和烧鸡。
小魏子回来的时候,卓玛刚好到了。他扫了一眼过去,卓玛就识趣的顿住了步子,不敢说话。
眼下不是通报的好时机,小魏子暗示她先回去。至于德贵人是等还是走,他就没有办法了。
卓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总有一些微妙的猜测。当她把消息带回去的时候,德贵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身为女人最讨厌的局面出现了。如果等待的是对方,她会很得意,然而现在,她非常愤怒。
那边是布库房,于是,德贵人暗暗在想,和皇帝在一起的会是贱婢么?
贱婢是宫中的传奇,是所有的后宫都知道的存在,然而,因为罪奴的身份,从来没有机会到后宫拜见这些嫔妃们。因此除了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其他人便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也因为神秘,她们对他的好奇在一次次的幻想中不断的升级。幸好,皇帝一直以来都是在折磨他,她们对他的防备毫无用处,也就渐渐不在意了。
可是现在,他竟是有本事让嫔妃空等,这意味着什么?
德贵人咬着嘴唇,不甘心就这么相信她会输给一个罪奴。
于是,她有点着急的问卓玛:“你看到那人的样子了吗,是他吗。”
卓玛知道德贵人是想知道贱婢的容貌,可是她没有见过呀。忙说:“奴才没进去,皇上许是因为别的事情在忙,主子不要着急。”
德妃更不开心了。
她已经认定是贱婢在布库房里面。
否则,既然有别的事情,皇帝把她叫过来干什么呢。就这么一直晾着吗。
可是,她又走不了。这不是敬事房背宫有固定的时辰,在这儿,不让她走,她就不能走。
她摸着肚子说:“你怎么这么实诚,你应该跟皇上说,小阿哥饿了。她肯定就会过来的。”
她也是真的饿了,孕妇是很容易饿的。
只是她这句话在无意中透露了野心,呵呵。她怎么知道怀着的就一定是阿哥呢。
她在这边等皇帝是为了和皇帝一起用膳,既然那边在用饭,她的希望就很小了。只是她想不明白,皇帝向来是很疼她的,当然也知道她有身孕,怎么能那么狠心把她扔在这儿不管。
望着桌上又凉了一回的饭菜,她有些无法抵抗起来。
卓玛要拿点心给她垫垫,另外叫人撤菜换上新的。
盘子都送到桌上了,她突然伸手一拍。
桌子颠动的一响。她很有气势把卓玛吓了一跳:“等,我就这么等,看看那个贱人能不能赢我!”
布库房。
康熙摸着快要撑破的肚子,摆了摆手。
他吃不下了。一顿吃了一天的量,真让他吃不消。
这些东西真好吃啊,美味到他恨不得把盘子都吃下去。可是他当然是有数的,不管饿成什么样,也不能有什么不文雅。
这是从小的规矩浇灌出来的。哪怕是良妃在喂他,他也得高贵无比的才能接受。
良妃看在眼里摇头:“行了,你就作吧。”
康熙轻轻瞟了一眼。从她满含笑意的眼神中探出了一些不寻常的意味。
是的,现在是他被她宠着,而不是他可以随意指挥她的时候了。
从前,每当他对她好一些的时候,总是紧接着就要她付出代价。那么如今,他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康熙呵呵:“你不用吓唬我,我不怕。”
哦,不怕。
良妃接着问他:“那你敢马上出去吗。”
敢呀,有什么不敢的。
康熙傲气的仰头:“你敢留下我吗。”
他是不会让德贵人空等一个晚上的,他一定要想办法解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