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见到了元隆帝,方彧心里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元隆帝的面相非但不像个反派,甚至还有几分慈和。
他没说多余的话,先亲赐了睿平一方砚台,而后又亲赐了方彧一把宝剑——双手交托的那种,可以说相当的郑重了。
最后他让人把睿平生母的所有头面端了出来。
那是并不很多的一点首饰,也未见得有多贵重,仍旧双手托举着,要交给方彧。
“我知道你用不着。”
元隆帝略略有点惆怅地解释:“但总是一点念想。你又是睿平正妃,论理也是要留给你的。”
得说元隆帝说得相当的诚恳,再配上他那恰到好处的表情,生生将一个惦念亡妻的至好男人演了个入木三分。
这话细细分辨起来也没有什么毛病,但方彧还是觉得自己被迎面打了一个耳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但他能怎么样,只能接过来啊!
“儿臣谢过父皇。”
方彧自然地将刚才双手接过的剑塞给了睿平,再次伸出双手来。
正待接过,门外突然匆匆跑进来一个老太监,哭哭啼啼、慌慌张张道:“陛下,太子……太子殿下不好了!”
“什么!”
那一匣首饰瞬间从元隆帝手里跌落了下来。
好在方彧身手不错,才及时接住了,没让它们零散一地。
不过元隆帝压根也没注意这个,他快走了几步,捉住了那个老太监的衣襟,声色俱厉地说问“梁和通,你给朕说清楚,太子到底怎么了!”
“太……”
梁和通哆嗦了一下,含着眼泪、硬着头皮快快回说:“太子殿下先前在宫里遇到了宁王殿下,不知怎的,两人发生了口角。随后宁王殿下推了太子殿下一把,太子殿下不巧一头撞到了墙上,至今……至今未醒,掐人中也没反应了,老奴不敢擅专,特地来禀陛下知道。”
“太医呢,太医请了没有?”
元隆帝一迭声地问着,拽开步子就走,几乎像是跑一样了。
梁和通连忙跟上,边跑边回:“请了,老奴当场就吩咐人去请了!”
而眼看他们立时就要离了这里了,方彧忙朝睿平挑了挑眉毛,又朝他们的背影飞了一眼。
是问:我们该怎么办?是继续这么跪着,还是跟上去,还是怎么样?
睿平深深看了他一眼,用眼神也问了一句:你就这么担心他?
显然他是误解了方彧的意思,以为他和元隆帝一样迫不及待要去看太子,这是在催促他赶紧跟上。
一时他又有些失笑,方彧和太子不正是自己处心积虑拆散的么,以他们的先前的感情,又或者说交情,会紧张也正常吧,自己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至于心中的那一点点在意,睿平倒没感觉到多少不对。这样的人物,任谁遇到了,总归都会存上一点收归己用的心思的。他也必须要提防,方彧和太子之间究竟会不会死灰复燃。
不过如今方彧已然成了静王妃,再不复进入朝堂的可能——就算他不介意,元隆帝也不会允许,需得防着他们“夫妻”有朝一日变得和睦了,二人合力从而尾大不掉。
先前那匣子头面就是暗示,也是证明,元隆帝已经铁了心要将方彧拘在他的后宅之中。
因此就算方彧仍能和太子重新勾结起来,对于自己也威胁不大了。
想到这里,睿平心里虽仍有些不快,但至少稍稍轻松了一些。
随后他又遥想了一下,不知有一天元隆帝发现方彧其实这么能干,会不会后悔莫及呢?
要知道,拥有一个能干朝臣的风险可比一个拥有一个能干皇子的风险小多了。
但也许重来一遍,元隆帝还会这么选择吧。
因为真要方彧和太子有了什么,就算只是暗地里往来,那也算是太子的一个污点,他怎么肯轻易让太子沾上。
这些想法都只在电石火花之间,只看了方彧一眼之后,睿平就已经无声地起了身,迅速跟在了元隆帝的身后,朝着太子的寝宫而去。
不管这是不是出自方彧的意愿,他们都必须要跟上。
太子出了这样大的事,还正好被他们赶上了,不表示一下关心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