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之中铜盆纸钱只余黑色碎渣,烛烟袅袅,散发着独特的气味,无风吹过,灵堂内的白色垂布却轻轻摇摆了两下。
灵堂在前,棺木之中死尸乍起,若是寻常人见这场景定要因这诡异兢惧,可屋内并非寻常人,二人皆面不改色,直视这可怖现象。
楚季并未有余力注意君免白,他眸色渐暗,目光略微扫过祠堂,并未发现任何魂魄的踪迹,不由厉声道,“三魂七魄速速归位,不得耽搁。”
可他的召唤却未得到任何的回应,两具尸体依旧直直坐着,而原先应该起作用的招魂术却全然失去了法力。
出现这种局面,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魂魄已入鬼道,二是魂魄被束缚不得归来。
魂魄离身,需七天才能成行入鬼道,而陈贵和陈夫人未过头七,如此说来,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楚季眼见两柱香已燃去一半,而他的招魂术却依旧不起作用,心中已经有了底,紧接着尸回棺木,他也将双臂放下,面色不禁有些严肃。
君免白一见他施法结束,三两步走上来追问,“道长,如何?”
君免白没被吓着是在楚季的意料之外,但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楚季低声道,“出去再说。”
君免白显得比平日要安静许多,他目光往身后的棺木一看,颔首,前行去开了祠堂的门。
一下子秋日便照了进来,让祠堂瞬间光亮许多,两柱烟也快燃到尽头,在日光中缥缈虚无,与空气融为一体。
一直守在外头的陈大公子陈观见门开了,急忙迎上来,“君公子,道长,家父家母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其余守在外头的一众下人也伸着脖子等待楚季的回答。
楚季沉吟一番,为了不引起恐慌,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非人非妖,是为虚幻。”
陈大公子听得一头雾水,君免白上前一步接住楚季的话,“道长的意思是,接下来陈府上下要注意,别让人趁虚而入。”
陈大公子看向楚季,楚季嘴巴微微张了下,没说话表示认可君免白的解释。
接下来便去查看了三太太,丫鬟和打手的尸身,楚季如法炮制用了招魂术,如他多想,三人的魂魄也未能归来,这才真真正正验证了他原先的猜想。
这五人,魂魄皆被强制抽离了□□,此时此刻不知被囚禁在何处,期满七天,魂魄再无法回归,若积满了怨气便堕入鬼道化为游荡的孤魂野鬼,此生无□□回。
而陈贵魂魄已被抽去五日,若两日内无法召回,纵然是道行再高深的招魂术,也回天乏术。
短短两日,要找出作怪的鬼魅并非容易事,楚季思来想去,如今唯一的方法便是从陈府的活人下手,鬼魅不会无端害人,必须问出陈府近来可有古怪之事。
楚季言简意赅将自己得出的结论告知君免白,君免白心思何等剔透,甚至不用他提点,一语中的,“你的意思是,这害人的鬼魅很有可怜是因陈府而死?”
“是。”楚季掷地有声,欣赏的看着他。
君免白眉头微蹙,不用楚季开口请求,便让陈大公子到大堂议事。
陈大公子家中突遇变故,但如今乃陈家主心骨,哪怕再伤心欲绝,也强撑着跟君免白和楚季到大堂,禀退了所有的外人。
他痛心作揖道,“两位有话直说吧,我心中知晓家父家母死因并不单纯。”
楚季略一思量,见左右无人,这才将自己的判断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末了直言不讳,“我想请问陈公子,近来府中可有死人,亦或着说,陈府可曾私下处理过什么人?”
闻言,楚季敏锐的捕捉到陈大公子脸色微微一变,而未等陈大公子出口否认,君免白神色严肃对着他道,“陈公子,我既是求了道长助你陈府,也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以免再为陈府招来灾祸。”
君免白收去素日一副温润模样,竟也是气势凛然,加上他在外的名声,这短短几句话到底起了作用。
陈大公子紧张得直搓手,一双眼睛闪烁着心虚的光,君免白伸手在他发着抖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你只管说便是,我二人保证绝不向外界泄露你家事半句。”
三言两句就将命案归为家事之中,陈大公子这几日的担心受怕终于一并倾泻了出来,双手剧烈发抖捂住脸,痛心疾首,“果真是因为那件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楚季看了君免白一眼,而对方心照不宣冲他挑了下眉,又安慰痛苦不堪的陈大公子,“事已至此,你就将真相告诉我们吧。”
陈大公子这才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给讲明白了——原来一月前,陈贵上戏楼听曲,看上了那戏楼的当家小花旦,小花旦生得貌美,却是个性子刚烈的,任由陈贵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肯从了陈贵。
陈贵横行霸道,索性不顾那花旦的意愿,强行将人绑到了陈府。因着不是光彩之时,陈贵也未对外言明自己又纳了一房,可陈府上下都心照不宣的将那小花旦当做四夫人,却没想到,小花旦在府里过了不到半月,便失足跌进了后院的深井之中,溺水身亡,而尸身则用一卷破竹裹了丢到后山。
此后,陈府接二连三发生怪事,先是无人院落半夜传来吟曲声,又是有下人半夜看见四夫人穿着戏服在深井旁起舞,而触发陈贵的便是陈府的小公子陈新在玩耍的时候无端端跌倒一事。
陈贵膝下唯二子,自是不会让他们出了差错,狠了心,找来了道士于白日阳气最盛之时在小花旦死去的水井社坛做法,不多时,小花旦留在世上怨气未消的鬼魂便被缚魂捆绑住,本就是死去短时未有法力的鬼魂,纵然是带了怨气的厉鬼,在炙热阳光和道士的催命符下也无从招架,那日凄厉声响彻陈府,而小花旦也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