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免白含笑看向破落的小屋子,不一会里面便走出个佝偻着腰的年迈老人,长长的眉毛和胡须直垂到胸口,身穿青绿色布衣,颤颤巍巍的抬起头,顿时便愣住了。
“槐叔,许久不见,你可安好?”君免白站与泥泞土地之中,简陋的场景并未带去他半分英气,反倒显得他多了几分超脱的洒脱。
槐叔站在门前,许久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般,“免白?”
君免白笑着,越过蔷薇上前,扶住槐叔的手,定定道,“是我。”
看来,此次他回妖界着实不寻常,连槐叔都这般惊讶。
七百年前他初化人形结识槐叔,便时常跑过来此次找槐叔下棋,槐叔是个精通花木的行家,他对花木一半的本领都是槐叔教给他的,两人亦师亦友,是名副其实的忘年交,当年在他妖界遇挫,也是槐叔让他到人界去。
人界虽也有阴谋诡计,但对于当时的君免白而言,却是最好的去处,没想到,他一去就是一百来年。
槐叔显然因为他的到来满心开怀,两人进了屋子,槐叔便颤巍巍找了茶叶,君免白注意到槐叔的腿脚似乎又不便了些,但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待槐叔回头来看他,问,“还是原来的口味?”
君免白便笑着说是,他最爱槐叔亲手泡的一盏百花茶,取了百味香花撵成粉末,加入清香茶叶之中,所得花茶清甜回甘,口齿留香。
槐叔把百花茶泡好,用紫砂壶装了,满脸笑容的走过来倒在君免白面前的陶杯里,布满皱纹的手有些抖,“我许久没有泡这茶了,自个喝没滋味,你快尝尝。”
槐树的殷切让君免白心里一酸,槐叔生来性格孤僻,不爱与他人相处,他离去百来年,槐叔一直孤零零住在这里,想必孤独至极,如今他来,槐叔必定满心愉悦。
君免白垂在右侧的手微微握了握,这才抬起来拈了陶杯,把百花茶送入口中,花茶香而不浓,他被勾起回忆,眸色微闪,由衷赞叹,“槐叔一直好手艺。”
槐叔被夸,满心欢喜的坐下来,又将君免白的陶杯给满上,心细如槐叔,他并未提及当年君免白离开原因,反倒是沉声问,“这次回来,可是遇见了麻烦事?”
君免白抿了一口茶,并不隐瞒,“此次前来是想向槐叔打听一件事。”
槐叔把紫砂壶放到小泥坛上温着,“何事?”
君免白把陶杯稳妥落于桌面,缓缓开口,“我想询问当年秦宇之事。”
乍听秦宇一名,槐叔脸色怔了下,随即不明问,“你打听他作甚?”
君免白思量着从袖口处拿出准备好的一张折叠好的纸张,摊开给槐叔看,面色微微凝重,纸张画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小相,眉眼之间隐含傲气,有清风明月之姿。
待槐叔拿起纸张,细细看清纸面上的面容,脸色瞬间一变,惊呼道,“这是?”
君免白沉默的望着槐叔,他心中已经有了底,今日这一趟走得很值得。
外头花草叽叽喳喳的谈论着,屋里时不时传出君免白和槐叔刻意压低的谈话,由日中到日暮,声音才渐渐微弱下来。
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君免白并未在妖界过多逗留,他本不该再回到这个伤心地。
只是依旧不舍槐叔,槐叔年纪大了,连容貌看起来都是个垂垂老者,妖到了这样模样,已是暮年。
“槐叔,我走后,君闻可有为难你?”君免白到底亲口说出来那个他不愿意提及的名字。
槐叔摆摆手,不屑一笑,“他还没那个本事。”
君免白稍微放下心,望着满园开得正盛的花草,花花绿绿很是好看,让君免白想起在妖界几百年来的日子,他勾唇微笑,“槐叔,以后有空我会来看望你的。”
那些背叛和不堪,其实对他而言早已埋进了岁月里,风轻云淡了。
槐树看着他,眼里有些怜惜,末了,深深叹息,却是道,“别回来了,这儿配不上你。”
君免白微笑着,清风拂起他的发,满园花草映衬他的清淡的面容,仿若从前的一切对于他而言已是过眼云烟,他全然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