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时很是寂静,楚季头发还未全干,粘在脸上,一双眼闪烁不明的望着君免白,许久许久,久到君免白终于肯将脸上的笑容卸下来。
“怎么弄的?”楚季深深吐出一口气,问得有些艰难。
君免白神情淡淡,仿佛受伤的那个不是他一般,却并不瞒楚季,“当年君闻为夺妖尊之位,在我的茶水中下了蛊。”
楚季眸子剧烈收缩着,他知晓君免白当年未当上妖尊,以为不过是他自愿退出,却不曾想还有其他缘故。
“君闻不是你弟弟么?”
哪里有弟弟会在哥哥身上下蛊?
“是,”闻言,君免白垂眸,摊开自己的手掌,微微一笑说不出的苍白,“血肉至亲,却为了妖尊之位自相残杀,何等可笑?”
楚季一颗心仿若被人捏住一般,望着君免白在一瞬间近乎苍白的脸,别过眼不忍再看,哽咽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斗不过君闻?”
三界皆知,前任妖尊重视三子君白,君白亦不负众望,在妖界收得一众支持,若真是如传闻那般,君免白何至沦落至此?
君免白慢慢把掌心蜷缩起来,不是他斗不过,是他不想斗,直到把自己逼得血亲赶尽杀绝,众叛亲离的下场。
他看着分明是心疼他却要做出一幅恨铁不成钢模样的楚季,缓缓走过去,歪着头对楚季露出素日温润笑容来,打趣道,“原来我在道长心中很厉害。”
楚季没心情同他开玩笑,目光触及他如玉的面容,谁能想到这般风姿绰约之人身上隐藏着怎样的伤痕。
若不是他今日偶尔发现,君免白从未提起的意思,他将伤痛埋得这样深,只给楚季见到自己最好的模样。
楚季心下一紧,伸手将君免白拉进自己的怀抱紧紧搂住,君免白显然没有预料到楚季会有这样的动作,顿了一下,任凭自己陷入楚季温暖的怀抱之中。
“别再笑了。”楚季略显哽咽的音色落在君免白的耳边,“很难看。”
他不愿只见到君免白的强大,他要君免白卸下所有的伤痛,笑也好哭也好,尽数的展露在他面前。
君免白疲惫的枕在楚季的脖子上,反抱住楚季,两人贴得这样紧,能听见彼此有力的心跳。
得此一人,夫复何求,君免白只觉得过往所有受过的苦难,不过为了在人界遇见一个楚季,若是如此,也便值得了。
——两百年前。
阴暗的暗室里,一身破旧黛蓝衣衫的人被三层铁链锁于木桩上,身上伤痕错落,黛蓝外袍被血染得近乎墨,空气中漂浮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男子白皙的面皮尽是血污,三千墨发披散着黏在脸上,头偏于一旁,双眸合着,仿若对外界所有都熟视无睹。
略显浮躁的脚步声打破这暗室的寂静,君免白睁开眼,借着昏暗的烛光看着几步之遥的君闻,他的手足,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弟弟。
而自己满心满意对待的弟弟,却为权势将他锁于这暗室之中,以蛊做毒,令他动弹不得,该有七日未曾见他了。
往日会甜甜叫他三哥的男人腰间佩戴象征妖尊之位的令牌,原来是尘埃落定了,才肯来见他。
君免白扯开干涸的唇角发出一声冷笑,“阿闻,你满意了?”
“三哥,”君闻笑着,满是胜利者的傲然,他抚摸着腰间令牌,问君免白,“你可知我为了得到这物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君免白不回,他便自问自答。
“从小到大,父亲便从未正眼看我,他的眼中只有三哥一个儿子,无论我做多少,在父亲眼里连三哥一句话都比不上。”
君免白慢慢收了笑,看着眼前近乎癫狂的男人,那个会跟在他身侧乖巧喊他三哥的小人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阴鸷可怖。
他原本以为,他们兄弟之间不必争夺至此,大哥夭折二哥早逝,他们两人亲密无间一同长大,却是最终要落得个残害手足的场面。
“三哥不会明白我的,”君闻眼里似有水光闪着,明明满脸恨意却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你从小便受尽妖界各妖的喜爱,哪里会懂得我的感受?”
“阿闻,”君免白出声打断他,蛊毒种在他的背上近七日,令他疲惫不堪,“父亲书房的第二个柜子收的尽是你小时候喜爱的玩意。”
君闻双眼闪烁的看着他,不信的摇头。
“父亲说,你性子睚眦必报,定会为了妖位同我反目,”君免白缓缓闭眼又睁开,再无往日半分兄弟情谊,“我原是不信的,但事到如今,由不得我不信。”
“君免白,”君闻怒斥,“你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若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