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面的第二天,在虞家倒是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
上午十点,虞老爷子躺在摇椅里听广播,虞若闲得没事,在一旁拿着颗瓜子逗笼子里那只油光水滑的翡翠鹦鹉。
每当鹦鹉的尖嘴要碰到那粒瓜子时,虞若便以迅雷之势抽回手。
他还记得第一天来到现世时,这只鹦鹉与他称兄道弟的事情。
让你胆大包天,看我今天不馋死你!
一来二去鹦鹉也急了,在笼子里扑腾跳脚,张着嘴发出啊啊怪叫。
虞若却不为所动,继续有一搭没一搭逗着他。
鹦鹉眼见主人也没有给自己出头的打算,似乎知道哀嚎下去毫无意义,于是小眼睛滴溜溜直转,最后居然冲虞若连声喊起:“帅哥,帅哥!”
不仅语气谄媚,头还一点一点的,仿佛是在鞠躬。
虞若顿时被这能屈能伸的家伙逗笑了,也不为难它,将瓜子丢进笼里,还顺带赏了它一把小米。
鹦鹉乐得直蹦跶,埋头进自己的小碗开始狂吃。
老爷子见到这番孙儿与自己的宠物和谐相处的画面,内心也是欣慰不已。
这时突然门铃响了,爷孙俩对视了一眼,得到老爷子的示意后,虞若起身去开门。
虽然老爷子近些年已经逐渐放权,但想来从他这边谋求个门路的人依旧如过江之鲫,老爷子只想求个清净,便谢绝了绝大部分访客。
可难免有些不长眼的——这便是虞若不会随意开门的原因。
他从猫眼里往外看,来人跟原主的父亲虞飞白有三分相像,却长了双最不讨人喜欢的倒三角眼,目光游走之间不免让人觉得奸诈阴险。
那人身边还带了个小的。
虞若打开大门放他们进来。
男人看见开门的是他时错愕了一瞬,随机堆起笑脸:“小若,难得在家里看到你,今天没有出去玩?”
他身边的那个男孩和虞若差不多年纪,长得白净清秀,跟男人并不像,是让人一眼便会心生好感的长相。
“虞若,好久不见。”他微笑着同虞若寒暄。
虞若睨了他们一眼,并不回应。
说起两人的身份,倒要牵扯到几十年前的一桩旧恩怨上去了。
老爷子原本有个亲哥哥,在他十四岁那年父母因意外去世,哥哥虞博眼看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便花了几个钱买通村长,两人一起昧了他的那份遗产,还把他赶出家门。
他就带着几件破衣服,以及些许哥哥“施舍”给他的零钱,开始了自己的打拼之路。
他睡过街头,翻过垃圾堆,在工地搬过水泥,也给债务公司当过打手。
再多苦难也没有压弯他挺直的脊梁,父母在世时常指着他的鼻子骂性子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都不晓得改,可也正是这种“犟”,让他牙一咬,心一狠,不管不顾往前走,即便头破血流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后来他创立了虞氏地产,越做越大,声名鹊起,大家都夸他是白手起家的天才,却不会有人知道这些往事了。
若干年后虞博在电视上看见了西装革履接受采访的弟弟,追悔莫及。
他是没有脸再去祈求弟弟的原谅,却不妨碍他儿子的心思活泛。
虞东辰,也就是今天来拜访老爷子的那个男人,偶然在族谱上看到了老爷子的名字,这才知道自家居然有如此富有的亲戚。
这些年他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母亲刚刚查出得了癌症,急需一大笔钱治病,但他有个好赌成性的弟弟,悄悄偷了他爸的存折出去赌,最后不仅一分不剩,还欠了一屁股债。
直到赌场老板给他爸打电话,让他赔清小儿子所有的赌债,否则就废了他一条手时,一切才东窗事发。
一件接一件的事让虞博焦头烂额,他没有办法,只能动了原本准备给虞东辰说媳妇的钱,在加上东拼西凑的几千块,最终把小儿子给保了出来。
这当然引起了虞东辰的不满,不过他心思深,没表现出来,而是有意无意找虞博打听虞戎——也就是老爷子的各种信息,自然也从虞博口中听到了两人的恩怨。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他谁也没有知会,坐上前往帝都的火车,独自一人摸到了虞戎的办公楼下。
虞东辰很舍得下脸皮,见到虞戎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他磕了几个响头,一边痛哭一边替虞博向他忏悔。
怨不传隔代,再加上毕竟是晚辈,虞戎也没怎么为难他,还给他在公司里安排了一个位置。
自此,虞东辰的生活一朝巨变。
时至今日,原主的这位“大伯”仍三五不时来老爷子这里走动。
至于他发达后有没有照拂过自己家里,虞若也猜不出来。
“前两天收到了一颗百年野山参,好东西,就想着拿来给叔叔尝尝。”
话是对着虞若说的,声音却并不小,客厅里的老爷子大概能听见。
虞若不关心他带了什么,只看到他沾着污泥的鞋子把家里的梨花木地板踩得一团乱。
“脚上那么脏,不知道换鞋?”他皱起眉头,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嫌弃和不耐。
男人愣了一瞬,很快调整过来,对虞若打着哈哈:“来的时候外面有些小雨,一时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