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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远了。
木子和小六才自黑暗处走了出来。
那一包废布就被放在边缘,没有沾上其他秽物。
“赶快动手吧,买完这批货,咱们可以好好吃顿年夜饭了。”
俩人解开布包裹,露出了满满一堆碎布。而后,拿出准备好的布袋子,看到稍大些,形状规整的布片就往袋子里装。
“大哥,这布这么大呢!”小六扯着外包袱皮一拽,道:“这布好好的,他们就给扔了,真是浪费。以前的也是,不过有些地方受潮发黄发霉了,就把一大片都直接给扔掉,真是……”
“抓紧干活吧!他们不扔,能让你占着便宜”
“也是,可不让咱们拣了大便宜,再拣几天布,都可以让大家全换上新衣服了。”
小六手上动作麻利,嘴上依旧不停,问道:“大师兄,咱们这些天买布攒的钱……”
“攒了有二两多了。”
“再攒几天,就是四两,可就这也不够付房费啊!”小五扁着嘴嘟囔:“那个李婶,以前看起来倒是和和气气的,嘴上妞儿小子叫得亲热,现在才露了真面目了。”
“全城东哪家像她这样,一交便要交一整年的房费,还狮子大开口翻着翻儿的要,就是欺负我们没人撑腰。师傅在的时候……”
“住口,”木子皱着眉毛打断他:“你再多话,我下次不带你来了。”
师傅死后,他的名字就成了木子心头最忌讳的词。
他私心想将往事都埋葬。最好再无人提他的名字,再听不到他的事迹,再不叫人谈及他。这样一来,他在师弟师妹们心中的形象便一直不会垮塌崩溃,他便一直是那个武艺高强,扶危济困的英雄豪杰。
“大师兄,你怎么突然生气了,”小六被吓得停下了动作,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也想师傅了。”
“我也想师傅。以前每天早上练功,又苦又累,一偷空放松还要被师傅拿藤条抽,当时我就在心里想着师傅要是不在就好了,可现在师傅真的走了……”
“再不能练功了……”他说着,鼻子一酸,眼泪立时糊满了眼眶。
木子不说话,也不安慰,任由小六在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只埋头往布袋子里装布料。有种情绪堵在他心里,撑得发疼。
这时他们都心神不定,没注意到巷子里去而复返的初七。
“你们在干什么?”
初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看到了散落一地的碎布,和这两人身前无处掩藏的,已装了大半兜的布袋。
“你们是贼!”
木子两人被吓得一个激灵。这指控似重拳砸在他们心口上,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做的是无本的买卖,知道这钱赚得不敞亮。
但他们也不能就这样认了这污名。
“我们,我们不是贼,”木子色厉内荏地大声辩驳道:“这些……这些都是已经扔了不要的。”
“就是,你们扔在这儿,谁捡到就是谁的。”
“算了算了,”此时赶来的容易为其帮腔道:“不过是些烂布头子,他们要,就给他们吧!”
容易早些年在市井混日子,向来最为机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其实早在这两人第一次动手时就发现了他们。
他也猜到了,这两人打算捡碎布回去。
但他从没想过把这事儿告知东家。因为,他最知道少年人谋生糊口的艰难。
这俩人早先因为亡故师傅上门闹过,当时闹了不愉快,容易还记得他们的相貌。他心里想着这些骤然失去大人看顾面临生活摧残的半点小子,过得不易。
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他乐意如此。
初七可不是这样想的,他的世界非黑即白,一切都要敞亮明白。
“你们捡这些布头是干什么?可有用它谋财”
聪明人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直言相告,就说捡回去自己缝缝补补做衣服穿,顺便买个惨,别人心软后也不好再多苛责。
容易在一旁一个劲儿给他们使眼色,想着让这俩人别犯蠢,眼都眨酸了,他俩也没看一眼。
木子两人都心虚地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直视。
这俩孩子都是实诚人,沉默片刻后直言不讳道:“谋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