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懵的不止沈栗一人,还有张白。
张白眼神呆滞,仔细品味这句话的深意。他爹娘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们为何要去很远的地方?
他脑子想不透,侯二却在第一时间给想明白了,脸色一沉,知晓张白的爹娘铁定出事了,就算没死,估计也悬了。
他对那对夫妻无感,只是心疼小白在这么小年纪就没了爹娘。
张白看向侯二,只见侯二两抹眉毛敛得极紧,脸色阴沉得可怕。
望着侯二的脸色,张白猛地想到了什么,眼眶登时红了。
他略带无助地望向卫铭。
卫铭眼神静默,里面像是藏了片星海,无声将信息传递给张白。
两颗滚烫的热泪唰唰落了下来,扑在脸颊,微弱的呜咽声从张白嘴里发出。
等张白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伸出脏兮兮的袖子,准备擦拭脸上的眼泪,结果这个动作被卫铭阻断了。
卫铭往他手里塞了条手帕。
这手帕是沈栗送的。
沈栗爱吃醋,甚至连小厨房里那位身形略胖的掌勺大厨的醋都吃,就因为大厨给卫铭熬了碗鱼汤,逼得沈栗差点没把王府里所有鱼都灭口。
他尤为爱吃沉鱼的醋,毕竟卫铭身边也只有这几个人,更何况沉鱼还曾送了两条手帕给卫铭,这就更让沈栗不爽,于是他偶尔也往卫铭身里塞手帕,里面总装着一些各式各样的糕点。
瞧见手心多了条粉红手帕,张白眼泪诡异地停止了。
他愕然地看了眼卫铭,尽管他内心依旧悲鸣,却还是忍不住嫌弃这个帕子的颜色。
他默默地拈起手帕一角,揩去眼角的泪水,抬头对卫铭露出笑容,“我想学好武功,这样爹娘回来以后,我就可以保护他们了!”说着他转头看了眼侯二,坚定道,“我也要保护干爹!”
这个笑容令卫铭挺懵的。他也不知张白到底明不明白方才他话里的意思,但想了想,卫铭觉得这不重要,只要张白不放弃自己就好。
侯二凝视着张白,觉得这孩子自己没白疼啊,泪珠噌噌噌往外冒,他连忙用手背擦了擦泪,自己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也哭了出来。
不过侯二还没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听闻过幻阁的事,那是个很厉害的地方,可有人躲在暗处,想灭掉张白,我害怕张白离开了这里以后,被人发现他还活着,会有危险。”
“没事,”沈栗慢悠悠从怀里拿出一个面具,抛给张白,“你戴上,再没有能力保护你自己之前,就别再脱下来了。”
张白忙不迭地接住这张面具,在这张面具上的额角处刻着一个“幻”字。
指腹在这个印记轻轻划过,张白脸色苍白:“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叫张白了?”
卫铭点点头,替他想了个名字,白净的指尖在张白眉心一点,笑道:“你随我姓吧,叫卫复,复生的复。”
许是卫铭脸上的笑容太过温暖,又或是他的动作太轻柔,张白眼神再度湿润,他望着卫铭好看的笑容,心头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动。
这种感动和其他感情是不同的,因为他不认识卫铭,可卫铭还是愿意对他好。
这种莫名的温柔,在这种令人绝望而窒息的时刻,令他无法拒绝。
张白想,如果没有这个人,或许在他得知爹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自己也会随了他们去的,即使干爹拦着他,他也会一意孤行。可看着这人的笑容,他望到一丝生机,于是就不想去那个地方了。
他想,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假死,那样即使有一天他会突然一命呜呼,不知道被谁杀死,但无论如何他都是同爹娘一起的。他无比痛恨曾经怕死的自己,也痛恨曾经自作聪明而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他爹娘的自己。
为了能活下去,他竟连爹娘都骗。
他或许应该早点告诉他爹娘的,和他们一起面对这种恐怖的事,而不是选择瞒下来。
他悔恨。
这种悔恨并没有减少,也没有消退,可是尽管内心极为痛苦,张白还是不想死。他才九岁,还未看过人间风光,爹娘带他到人世间走这么一遭,他不想什么都没留下就回去了。他想好好活着,这样他爹娘也会为他开心。
他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否自私,但是他还是想活下去。
其实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张白觉得张白真的是死了。
早在两年前摔下悬崖那一刻,他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