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座桥
“惜颜?”男人试探地叫了一句。
沈轻寒语调轻柔,平仄分明,仅仅只是叫穆惜颜的名字,她听进耳里,却觉得分外好听。
原谅她多想了。她在想不知道这人喊老婆会不会更好听,更让人沉醉。
“嗳。”穆惜颜清脆地应了一声,冲他甜甜一笑。
沈轻寒说:“我比你年长几岁,陶家兄弟都叫我寒哥,你也可以这么叫。”
“我还是喜欢喊你先生。你是我敬重的长者,先生是尊称。”
他不禁哑然失笑,忍不住问:“我不过就是比你年长几岁,怎么就成长者了?”
穆惜颜嘻嘻笑,“在我心里先生功勋卓著,我由衷钦佩。”
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没心没肺的,像是在开玩笑。可他却并不觉得她是在给自己戴高帽。她或许是真的敬重他。
他年长她十五岁,一轮多,说他是她的长者也确实说得过去。他看她也就像是在看妹妹,只当她是个孩子。
此时此刻他完全想不到,他眼中的这个孩子对他却起了歪心思。
两人安静地躺在床底,七喜那孩子已经呼呼大睡,打起了呼噜。
卧室里静悄悄的,夜风将窗帘吹得左右轻摇。
和一个姑娘并排躺在一起,他们离得很近,只隔了一拳的距离。他只要轻轻一翻身就能碰到穆惜颜的肩膀。他从未和哪个女孩子离得这么近。
沈轻寒觉得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他的过去空洞无趣,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不曾和哪个女孩子正式打过交道。穆惜颜的出现真的改变了太多,让他有了太多奇妙的体验。
穆惜颜不懂沈轻寒心思,她的一双手枕在脑袋下,娓娓道来:“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吵架,一吵架就各种歇斯底里,往死里摔东西。每次我都特别害怕。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躺在床底,举着手电筒看童话书。只要一关上门,躺进床底,我好像就听不到外面爸妈的争吵声了,也听不到他们摔东西的声音。我也就不会感到害怕了。我读初中的时候,我爸妈终于离婚了,我跟着我妈一起生活。他们不再吵架,也不摔东西了,家里无比安静。可我却没能改掉钻床底的习惯,长大了也没改。”
“我家卧室的床比这个还要大,床底的空间也大出了许多,是我专门找师傅设计的。每天工作很忙很累,顾不上吃饭,时常身心疲惫,连话都不想说。可只要回家以后,关上房门,躺到床底,我所有的疲惫感都会消失殆尽。”她停顿一瞬继续说:“我一个当心理医生的朋友跟我说童年阴影是最难治愈的,我用这种方式反倒转移了我的害怕。我长这么大,仍旧希望自己永远是个小孩子,有一个地方能让我躲一躲,哪怕只有一小会儿都是好的。”
沈轻寒这才终于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改造床底。
人的自我保护意识是与生俱来的。当我们感到害怕时,我们总是会下意识去躲避,寻求庇护。
而他待在这一小方天地里,尘封过去,何尝又不是另一种的逃避呢?
慢慢的,耳旁没了声音。
周围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沈轻寒觉得奇怪,怎么就没声了?
咋一扭头,却发现穆惜颜早已睡着。
沈轻寒不禁失笑,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说着说着话居然就睡着了。
女孩歪着脑袋,睡容恬静安详。耳朵紧贴着柔软的地毯,耳垂上那枚鱼尾耳钉熠熠闪烁。
动若脱兔,静如处子。说的就是穆惜颜这样的人。
他没管住自己的眼睛,多看了两眼。
眼神中满是温柔和宠溺,他自己都未曾觉察。
他取来空调被,替这一人一狗盖上。然后关了灯,安静地走出房间。
***
百无聊赖地过了一个星期。
晨起天色清明,万里无云,和煦明媚的日光落满枝丫,一线线光柱投射在地上,满地的澄亮透明。
偶有几缕调皮的阳光在窗檐处跳跃,宛若淘气的精灵,光影斑驳间,扬尘飞舞,日光倾城。
穆惜颜难得早起。她睡衣都没换,直接带着七喜去了桃林。
桃林里一片寂静,落花满地,溪水携裹着花瓣潺潺西流,飘向远方。
桃源山的气候有别于山下,山下的桃花早已落尽,可这山上的桃花仍旧开得灿烂异常。如今是五月,这花却久不见谢。大有“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意味,
桃林里的空气清新舒爽,人吸一口,五脏六腑都舒畅了。
七喜兴奋地在林子里四处乱窜。它所到之处,杀伤力极大,惊得落在枝头的麻雀慌乱地扑腾着翅膀,赶紧逃命。
桃林的景象和穆惜颜的梦境太过相像。每次走进这片桃林,她都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而梦里的男主人就在树下等她。
她从一棵大桃树上折了几枝桃花,打算带回家里插.瓶。
沈轻寒家实在是太冷清了,死气沉沉。插.点桃花能给家里增添几分生机。
一人一狗从桃林里晃了一大圈才回来。沈轻寒正好做完早餐。
他端着三明治和牛奶从厨房出来,那一人一狗正欢快地从院子里走进来。
他瞥见穆惜颜手里娇艳欲滴的桃花,抿嘴问:“你去林子了?”
“对啊!”她微笑道:“带七喜出去转转,顺便折了些桃花回来。”
说着便将新鲜的桃枝插.进花瓶,摆在了茶几和餐桌上。
两人一起吃早餐。
老干部翻着手头的报纸。不经意间就能瞧见餐桌上的那一抹粉色。人的心情似乎都跟着变好了。
他放下报纸,一抬头就看到穆惜颜那姑娘偷偷给七喜喂火腿肉。
“咳咳!”他清咳一声。
穆惜颜手一顿,抬头对他嘻嘻笑,“我不会给它吃的,我自己吃。”
嘴上这么说,手头的动作却没见停。赶紧火急火燎地把火腿肉塞进七喜的嘴里。
沈轻寒:“……”
七喜一口吞下,龇牙咧嘴,表情那叫一个得意。
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让她不要给七喜偷偷喂吃的。可这姑娘却总是不听,生怕七喜饿到,只要她一吃东西,就绝对少不了七喜。
难怪毛孩子这么亲近她。分明就是投喂出来的感情。
沈轻寒都不愿意再说她了,反正也说不听。
他抿嘴道:“吃完早餐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工地。”
“真的啊?”穆惜颜兴奋地跳了起来,“我在家都快发霉了。”
第一次去工地,可把穆惜颜兴奋得不行。
她坐在沈轻寒的摩托车的后座上,自发地抱住男人的腰。他经常锻炼,身材很好。腰身窄瘦,很有力量。脊背伟岸宽厚,让人十分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