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袖月怔住了。面前的男人一脸冷漠地说出这么无情的话,简直不像梦里的人该有的自觉。
她理想中的丈夫应该是对外界冷酷无情,对自己却温柔体贴的好男人。而眼前的男人对她的态度却冷若冰霜,简直像个朝外喷着腾腾白气的冰库。
男人冷淡地说:“我没有成亲的打算,请你另觅良配吧。”
他的话说完,沈袖月就醒了。
她睁开眼,看着架子床的帐顶,周围安安静静的,能听得见深夜里的虫鸣。她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拨开帐子坐起来,想喝一杯水。这时候搁在床头柜上的那张她跟大海的合影,霍然倒了下去,发出了咔嚓一声响。
沈袖月把相框扶起来,发现玻璃碎了,里头的照片也被划破了,仿佛有一只手把照片从中撕开来。
她想起梦里的情景,心咚咚地跳,莫名有点慌。
什么情况,难道大海显灵了?她的自作主张把神仙惹怒了,导致他亲自来找自己算账?
沈袖月身上的红嫁衣还没脱。四周黑漆漆的,她的心情开始有点微妙,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她静了片刻,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没必要这么疑神疑鬼的。
她倒在床上,不久又睡着了。这回她没再梦到美男子,一觉睡到了天亮。
次日一早,她看着床头柜上破碎的相框,心情依旧不太好。她拉开窗帘,阳光照进这座有七十多年历史的老宅子,灰尘在空气中飞舞,陈旧的气息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这宅子里有爷爷的气息,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沈袖月一概不怕。
她脱下了嫁衣,换上了寻常的居家服,然后开始了她的日常生活。
沈袖月的爷爷是当地出名的玄学大师,他们家往前数代都精通阴阳术数,看风水、驱邪、算命都是长项。到了沈袖月父亲这一辈,时代变了,他不肯继承这些传统文化,考进医学院当了个医生。
爷爷也由得他去,说家族式微是气运到了头,没办法的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里带了些失落,骨子里还是舍不得让家学失传的。
沈袖月自幼跟着爷爷长大,想跟他学点玄学。爷爷反倒不肯教她,说:“察鱼渊者不祥。你一个小丫头,本来就身弱,要是招上些不干净的东西,那可麻烦得很。”
沈袖月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偶尔拿书来自己看,也只能理解皮毛。时间久了,觉得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便渐渐搁下了。
老宅是个四合院,东边是厢房,正北是正屋,西边是书斋。
正屋前头有个厅,居中上方摆着他们这派祖师爷留下来的匾额,洞烛机先。他们的传承最早来自于清泉观白鹤真人。老仙师收的几个徒弟中,数沈家最强,祖师爷便写了这副字送给自己的得意弟子。
沈袖月抬头看着匾额,依稀能感觉到从前他们家鼎盛时期的风光。如今爷爷去世了,家学失传,这一派凋零景象让她十分惆怅。
沈袖月戴着口罩和帽子,拿着鸡毛掸子,把书斋里的书全都掸了一遍。书斋里也挂着一块匾,是爷爷自己题的,玄铭斋。他人生的大多数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不是读书,就是卜算,着实把玄这个字铭刻并且贯穿了他的整个生命,且无怨无悔。
沈袖月去院子里提了桶水,洗抹布,把家里的黄花梨家具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老宅子里虽然通上了自来水、网线和电也齐全。但沈袖月从小跟着爷爷习惯了,就喜欢这种生活方式,戏称这是老派小资,优雅复古。
白天她去井里提水洒扫,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头乘凉小憩,或是拿着画板坐对着老建筑写生。晚上往铜炉里添上几块沉香,坐在书斋里抱着猫看线装书,或者上网玩游戏看剧。闺蜜吐槽她这是招鬼的生活方式,沈袖月一哂置之。
沈袖月打扫完卫生,去厨房做饭。片刻她煮了一碗面条端着回来,点亮ipad,准备找个下饭的视频看一看。
这时候一阵小风吹来,哗啦一声,把菱花窗吹开了。
哐的一下,窗户把桌上搁着的毛笔扫歪了,连同笔筒一起推到了地上。
青花瓷的笔筒成了个悲剧,碎的满地都是。
沈袖月过去把窗户关好,然后低头收拾碎片。这时候就听iPad发出了一阵嘈杂的响声,刚才的视频缓冲好了,广告声震耳欲聋。沈袖月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手被瓷片扎出了血。
她心里骂了一句倒霉,起身关了视频,又找来酒精,龇牙咧嘴地给自己消了毒。
她养的小黑猫从院子里进来了。沈袖月怕它扎着脚,伸手驱赶道:“去,一边儿玩去。”
小黑弓起了背,仿佛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它嗷地一声叫,窜到了沈袖月的背上,踩得她一个哆嗦差点跪在地上。
小黑拿她当踏板跳上桌,伸爪子一拍,iPad掉在地上,屏幕摔裂了一道纹。
沈袖月心疼的一声惨叫,站起来去撵猫,一边怒道:“这东西大几千呢,比好几个你都贵!你这个月的罐头都没了!”
小黑知道做了错事,像闪电一样,嗖地一下窜进院子躲起来了。
沈袖月拿它没办法,捡起ipad,伸手擦了几下,钢化屏坏了,还能凑合用。
这么折腾下来,她的心情坏的不行,沉默着把地上的瓷片收拾好了。她回到桌子跟前开始吃饭。然而因为耽搁太久,面糊成了一砣,让人完全没有胃口。
她心情糟的要命,勉强吃了几口,然后躺在床上,开始午睡。